陈砚秋突然夺过油纸包。在《题引辨伪》的夹层里,藏着片薄如蝉翼的锡箔。锡箔上刻着幅地图:国子监墨池与宰相府后门之间,有条蜿蜒的虚线相连,旁注"淳化三年掘"。
"墨池下有地道。"周砚奴的指甲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痕,"我兄长的绝笔里提到过,说那是'题奴'往返的密道。"
杜荀鹤的尸体突然剧烈抽搐。他的胸腔里传出"咕噜"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动。薛冰蟾刚举起银刀,尸体的嘴再次张开——这次吐出的不是蜡丸,而是团缠绕着银丝的黑色絮状物。
"是头发!"周砚奴用镊子挑起黑絮。发丝间缠着粒米大的金珠,珠上刻着西夏文字。
陈砚秋将金珠贴近烛火。在高温炙烤下,金珠表面渐渐浮现出图案——是座微缩的浑天仪,但刻度盘上的二十八宿位置全部错乱。最诡异的是仪器的指针,永远停在"明法科"三个字上。
"明法科......"薛冰蟾突然翻找验尸格目,"杜荀鹤尸格上记载,他左手小指缺失——但你们看!"
她掀开尸体左手的松脂层。原本该是断指的位置,赫然接续着半截白玉般的指骨——骨节上精细地雕刻着《宋刑统》的条文。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陈砚秋吹灭蜡烛的瞬间,三支弩箭穿透窗纸钉在验尸台上。借着月光,他看见院墙上立着七个黑影——正是地窖里那些吞食桑皮纸的题奴。他们脖颈上的铁链已断,溃烂的嘴唇蠕动着,齐声背诵《春秋》经注。
为首的题奴突然跃下高墙。他的动作不像活人,反而像提线木偶般僵硬。当月光照在他脸上时,陈砚秋看清了那张溃烂的面孔——竟是三年前病逝的太学博士郑樵!
"郑博士......"薛冰蟾的惊呼被破空声打断。
郑樵的嘴撕裂到耳根,从喉头射出一支骨箭。箭矢擦过陈砚秋的鬓角,深深钉入身后的梁柱。箭尾缠着张字条,展开后是血写的八字:
**"墨池干涸,题奴食主。"**
周砚奴突然拔刀劈向地面。青砖之下传来"咚"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行。她连续三刀斩开砖石,露出个碗口大的黑洞——洞壁沾满黏液,一截挂着血肉的锁链正迅速缩回深处。
"是地道!"薛冰蟾将靛青染料倒入洞中,"跟着颜色走!"
染料在黑暗中泛出幽蓝的荧光,照亮了蜿蜒向下的隧道。陈砚秋俯身时,隐约听见深处传来整齐的刻凿声,像是无数把刻刀同时在石头上作业。
隧道深处的黑暗里,突然亮起一点血色的光。
那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