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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字号囚室建在墨池底下。
潜入水中的刹那，陈砚秋听见三百六十个声音在耳畔齐诵。池水稠如血浆，每划动一下手臂都会带起无数骨渣。墨娘子在前方引路，她的铜钱串发出荧荧青光，照亮池底堆积的青铜号牌——全是历年黜落者的身份凭证，最新一枚刻着"庆历四年陈砚秋"。
囚室门环是两只相扣的骷髅手骨。陈砚秋刚触及骨节，肋间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道疤痕自动延伸，化作血线钻入锁眼。门开时，三十七盏人顶骨灯同时自燃，绿光映出正中央的水晶棺。
棺中少女与陈砚秋有七分相似。她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里捧着方青玉砚，皮肤上刻满密密麻麻的考题。最骇人的是右臂——从指尖到肩胛的皮肤被完整剥离，绷在特制的木架上，正反两面都写满了标准破题范文。
"题引娘子......"墨娘子的铜钱突然锈蚀成粉，"他们把你妹妹做成了活考题......"
陈砚秋的指尖触及棺盖。水晶瞬间爬满血丝，棺内少女突然睁眼——没有瞳仁的眼白直勾勾盯着他，嘴角扯出个与温如珏一模一样的笑容。她抬起残缺的右臂，断指处骨茬的形状与陈砚秋的疤痕完全吻合。
"兄为碑材......"三百个声音同时从她喉间涌出，"妹作题引......"
《黜落簿》从陈砚秋怀中飞出，悬在棺上哗啦啦翻页。最新一页的血字开始融化，重新凝结成韩琦的笔迹："庆历四年榜眼陈砚秋，当与其妹合碑，永镇科场。"
墨池水突然沸腾。无数活字从池底升起，每个字钉都是人牙雕刻，正疯狂重组成本届殿试的考题。而范镇的尸身不知何时已立在囚室门口，溃烂的左眼窝里嵌着"黜"字活字，嘶声宣布：
"奉韩相公钧旨——请陈榜眼入活字库——"
陈砚秋扯开衣襟，肋间的疤痕彻底崩裂。血线如蛛网般射向水晶棺，与妹妹的断指相连。在血脉相通的刹那，棺中少女皮肤上的考题全部浮起，在空中重组为《锁院赋》全篇——而落款处，赫然是温如珏临终前用血写的真相：
**"韩琦私藏题引于北斋，天圣二年进士陈峤撞破，故以贿考案黜落。其女沅被制成活考题，今当血债血偿。"**
鬼贡院的地基开始崩塌。陈砚秋抱起妹妹轻如蝉蜕的尸身，在漫天飞舞的活字雨中，看见池底沉着的《黜落簿》原本正在燃烧——
火焰中浮现出三百年来所有黜落者的面容，齐声诵出最后的判词：
**"科举罪言录，当以骨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