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心中一紧,知道关键问题来了。“小子确因途中遭遇意外,失却凭证,以致形容狼狈,言语失据,累及乡人,实乃万分惭愧。幸得郑公垂怜,愿为小子斡旋,此恩此德,小子铭记五内。”
郑国不置可否:“老夫与韩非,曾有数面之缘。他倒是提起过,荀卿门下有位才俊,名唤李斯,欲西来入秦。算算时日,若真是你,倒也大致对得上。只是……”他话锋一转,
“你这般模样,与老夫所闻,似乎……大相径庭啊。”
李斯知道,这是试探。他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郑公明鉴。小子离师门时,恩师确曾有所期许。然世事难料,小子不察,误信奸人,几遭不测。财物尽失,文书被毁,随从离散,连这……束发之冠亦被蛮人以为羞辱而剪除。
若非下塬里村阿滢一家收留,恐已为山中枯骨。此番经历,实不堪回首,令恩师蒙羞,令郑公见疑,小子惶恐。”
郑国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
“你既是荀卿门下,想必于治学一道,亦有所长。老夫现奉王命,督造泾水大渠,工程浩大,诸事繁杂。你且说说,似这等引水大渠,若要经久耐用,惠及万民,当以何为要?”
李斯心中一动,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郑国没有纠缠于身份细节,而是直接考较他的实际能力。这对一个现代人来说,是巨大的挑战,因为他并非工程专业出身。但他迅速调动起自己作为现代顶级精英的思维模式。
他略作思忖,结合自己对郑国渠历史的粗浅了解以及现代管理和项目思维,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
“回郑公。小子于水利营造,实乃门外汉,不敢妄言精通。然恩师尝教诲,‘名定而实辨,道通而事成’,万事万物皆有其‘理’,治事当如治学,需穷究其本,方能得其要。”
“哦?你且说说,这‘理’与‘要’在何处?”郑国微微颔首,对李斯这番略显不同的开场白,有了一丝兴趣。
李斯定了定神,开始阐述,他将现代项目管理的思路,包装在“格物致知”和“治事之理”的外衣下:
“小子窃以为,大渠之要,非仅在土木之工,更在知、衡、序、久四字。”
“何谓知?”李斯解释道,
“首在‘尽知其事’。勘测精准,非止测高下平直,更要如实格物,详察沿途山川地貌、土石物性。何处坚固?何处松软?何处易渗漏?何处有暗流?
乃至天时、雨水、民力、物料… 凡此种种,皆需量化记录,了然于胸。信息不全,则判断易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