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位于晋阳城东,占地广阔,庭院深深,虽经战火,但主体建筑保存完好,修缮一新,处处透着累世家族的底蕴,与城中其他地方的残破形成鲜明对比。
李斯身着郡丞官服,仅带了嫪毐和两名亲卫随行,从容步入张府大门。张韫亲自在二门处迎接,他约莫四旬年纪,身着深衣,头戴儒冠,面容清癯,颌下留着三缕长须,眼神平和,看不出太多情绪,颇有几分儒雅之风。
“郡丞大人亲临,蓬荜生辉!”张韫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张公客气了。”李斯亦回礼,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蒙张公盛情相邀,适,岂敢不至。”
宴席设在张府正堂,布置考究,菜肴精致,皆是本地特色。席间,张韫频频举杯,言谈间旁征博引,从晋阳历史谈到风土人情,又巧妙地问及李斯在咸阳的经历,以及相邦吕不韦对晋阳的期望。
李斯应对自如,滴水不漏。他谈及秦法之严明,亦强调朝廷安抚地方、恢复民生之决心,将“以工代赈”等政策的好处娓娓道来,言语间既有法度威严,又不失安抚人心的温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终于,张韫放下酒爵,看似随意地说道:“郡丞大人年轻有为,雷厉风行,整顿市集,推行工赈,皆是利民之举。只是……晋阳初定,百废待兴,诸多事务千头万绪,单凭郡府之力,恐有掣肘之处。我等地方世家,生于斯长于斯,对本地情况更为熟悉,若郡丞大人不弃,张氏愿为郡丞分忧,协助推行新政,以安晋阳。”
来了!李斯心中冷笑,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想插手新政,分一杯羹,甚至架空他这个郡丞。
李斯放下筷子,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张韫:“张公此言,是代表张氏一家,还是……也代表了屏氏和董氏?”
张韫面色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李斯如此直接,他干咳一声:“郡丞说笑了,在下岂能代表其他两家?只是张氏世代受晋阳水土养育,自当为地方尽绵薄之力。”
“哦?是吗?”李斯端起酒爵,轻轻晃动着里面的酒液,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我听说,城西屏氏,最近似乎不太安分,私下里不仅囤积粮草,还对郡府征调部分民夫修缮城防颇有微词,甚至暗中阻挠。甚至还有传闻窝藏叛逆邯郸氏的族人。不知张公可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