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良知?”吕娥蓉咀嚼着这个新颖而又充满力量的词汇,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色。
“不错。”李斯的声音愈发沉稳有力,
“让每一位士卒都明白,他们手中的剑,不仅是为了军功与田亩,更是为了守护身后的父母妻儿,是为了终结这百年乱世,是为了给子孙后代一个太平天下。
当他们心中的‘良知’被唤醒,他们便拥有了一把度量自己行为的‘心尺’。届时,何为义,何为不义,无需军法时时约束,他们自会做出选择。这,才是我大秦‘义兵’真正的魂!”
这番话,已然超越了单纯的谋略,吕娥蓉被深深震撼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开宗立派的大宗师气度!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而略带傲气的声音,如冰玉相击,从不远处的花影中传来。
“好一个‘启良知’!可李斯,你莫非忘了,你的恩师荀卿,其学说之基石,乃是‘人性本恶’!
你如今这番言论,岂非与令师之道背道而驰?自相矛盾,何以服众!”
话音落,一身宫装、气质高华的嬴卿款步而出,显然也是离席暂歇,却恰好听到了这番惊世骇俗的论断。她脸上带着一丝抓到对方痛脚的快意,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斯。
吕娥蓉的脸色也微微一变。没错,荀子主张“性恶论”,认为人需要通过后天的礼法教化来约束恶行。而李斯的“启良知”,听上去却更像是孟子的“性善论”变种。
霎时间,水榭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然而,李斯只是淡然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从容地看向嬴卿,非但没有半分窘迫,反而微微躬身一礼:
“王姑此问,正中要害,足见王姑学究天人。然,斯以为,恩师之‘性恶论’与斯之‘启良知’,非但不相悖,反而相辅相成,乃是治世与铸魂的一体两面。”
“哦?”嬴卿柳眉一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斯挺直身躯,声音朗然,自有一股宗师气度:“恩师言‘性恶’,是站在治国理政的宏大视角,为的是构建一套行之有效的社会秩序。
它假定人有趋利避害、放纵欲望的本性,故而必须设立严刑峻法,以‘外力’来约束、规范、教化,使天下归于安定。此乃‘以法防其堕’,是为‘体’。”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吕娥蓉,又扫过嬴卿,最后仿佛穿透了夜色,落向无尽的远方。
“而斯之‘启知良’,是站在塑造一支前所未有之‘义兵’的特殊视角。战场之上,生死一瞬,若仅仅依靠外在的军法,士卒只会变成冰冷的杀戮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