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仲父,好一个李斯……”
嬴政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金石之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仲父想要的,已经不仅仅是权势了。他想要的,是“道统”,是定义这个时代、定义大秦未来的权力!
他要成为秦国的周公,成为思想上的父!而自己这个君王,似乎只需要按照他写好的剧本,做一个名义上的执政者就够了。
嬴政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的地图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铜鼎、宫墙,看到了整个天下的未来。
绝不可能!
寡人的大秦,法度只能由寡人来定!这天下苍生的心,也只能归于寡人一人!
他没有发怒,没有召见吕不韦问罪,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吕不韦,声望如日中天,任何正面的冲突,都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真正的君王,从不在愤怒时决策。
他沉默了片刻,对身后的阴影处淡淡地说道:“宣,郎中令王绾。”
“喏。”
片刻之后,一名面容严谨、眼神沉稳的中年官员快步走进大殿,恭敬地行礼:“臣王绾,拜见大王。”
王绾,郎中令,掌管宫廷警卫,是嬴政身边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王绾,”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学室子弟的择优培养,近来如何了?”
“回大王,”王绾恭敬地答道,“所选的学室子弟皆在苦读《秦律》、兵法与算术,然欲成栋梁,尚需时日。”
“时日?”嬴政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王绾,“寡人等不了那么久!吕相邦已经为天下写好了‘法典’,寡人若是再没有自己的文法之吏,这大秦的天下,究竟是姓嬴,还是姓吕?”
王绾闻言,心中剧震,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立刻跪伏于地:“臣,万死!”
“起来。”嬴政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寡人不是在怪你。”
他走下台阶,亲自扶起王绾,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传寡人密令,从今日起,学室子弟的培养,要不计一切代价,给他们最好的师资,最优的食宿,最严苛的考核!”
“寡人要的,不是只会引经据典、空谈义理的腐儒!寡人要的,是懂秦法、明算术、忠于王室、能为大秦开疆拓土的利器!”
“吕相邦的《吕氏春秋》,是写给天下人看的‘面子’。而寡人的学室,要培养出来的,是支撑大秦这部战争机器运转的‘里子’!是寡人插入帝国每一个郡县、每一处官署的眼睛和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