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鬼差拖拽着,离开了寂灭台,离开了那口象征着唯一希望的井,也离开了……那个男人冰冷无情的视线。冥府幽暗的光线在她身后拉长,如同一条通往绝望深渊的不归路。鹤珍珍站在原地,看着兰乔曦被拖走的方向,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温婉动人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翻涌着更加深沉、更加恶毒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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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的水,是凝固的夜,沉淀了亿万载亡魂的寒涕。它无声流淌,粘稠如冷却的铅液,散发着冻结灵魂的怨毒与死寂。两岸是无边无际的黑色荒原,嶙峋怪石似巨兽骸骨,指向灰蒙蒙、永不见星辰的天穹。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绝望,无形的“风”掠过,带来细碎、重叠、永无止境的悲泣,那是迷失河畔、永世不得超生的残魂在呜咽。
静思苑,名副其实。比静幽阁更偏僻,更阴冷。这里没有奢华的陈设,只有冰冷的石壁、终年不散的冥雾,和门外两个如同石雕、气息森然的鬼差。鹤珍珍的“照顾”如影随形。兰乔曦的魂体得不到滋养,日渐黯淡虚弱,如同风中残烛。但鹤珍珍的“探望”却格外殷勤起来。
“姐姐,今日可好些了?”鹤珍珍的声音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她一身流霞华服,与这死寂囚笼格格不入。她亲昵地坐在冰冷的石床边,仿佛两人真是情深义重的姐妹。“瞧姐姐这魂体,真叫人忧心。妹妹特意寻了些温养魂体的‘凝魄露’,姐姐快尝尝?”她递过一个精致的玉瓶。
兰乔曦侧过脸,闭目不言。每一次鹤珍珍的靠近,都让她灵魂深处的厌恶与恨意翻涌,那是一种烙印在骨髓里的本能,无关记忆。她只觉疲惫,对这虚与委蛇的表演,对这永无止境的囚禁,对这空茫又沉重的前世……她只想沉入彻底的虚无。
“姐姐何必如此拒人千里?”鹤珍珍叹息,眼底却闪着恶毒的光,“王上虽忙于公务,却也时常问起姐姐的状况呢。妹妹也是真心盼着姐姐好起来,我们姐妹也好一同侍奉王上……”她刻意加重了“侍奉”二字,观察着兰乔曦的反应。
兰乔曦依旧毫无反应,如同死去。鹤珍珍自觉无趣,又假惺惺地叮嘱了几句“好生休养”,才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翩然离去。她的“热情”,不过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是确认自己地位稳固的炫耀。
平静(或者说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这一次的妖魔暴乱,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疯狂!
仿佛地狱最深处的闸门被彻底打开。不再是裂缝中钻出的零星魔影,而是整片整片的空间被撕裂!粘稠污秽的、如同活物般的黑暗洪流裹挟着难以名状的恐怖魔物倾泻而下!它们嘶吼着,带着纯粹的毁灭欲望,所过之处,冥府建筑如同沙堡般崩塌,弱小的鬼差魂飞魄散,连忘川河水都被污染得沸腾翻滚!
冥王任安宰,身先士卒,玄黑的王袍在魔潮中如同不灭的灯塔。他挥手间,法则崩碎,空间湮灭,无数魔物化为飞灰。风暴蓝眸中是冰冷的杀意,是守护这片幽冥疆域的责任。他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刃,锋芒所向,群魔辟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