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一下子哭了。眼泪顺着那道疤往下爬,却并不疼,反而像给疤口抹了一层薄荷。她第一次明白:温柔原来是一种选择——不是因为我好,而是因为你需要;不是因为我有,而是因为我愿意给。
第二天,她把歌词抄在作业本最后一页,用铅笔描得工工整整,还在旁边画了一只摊开的小手掌。母亲晒衣服时无意翻到,笑着念出声。七七慌忙去抢,母亲却把她连本子一起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头顶的旋儿:“我们七七才不丑,可温柔是真的。”那一刻,阳光穿过晾衣绳上的水珠,在母亲袖口和七七的眼角同时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从此以后,那盘磁带成了她的“暗号”。
弟弟把汤碗打翻,她先蹲下去擦地板,再哼一句“外表冷漠,内心狂热”;母亲腰疼蹲不下,她一边给母亲捶背,一边在心里默唱“那就是我”。歌词像一条隐秘的河,在她体内悄悄改道,把原本可能冒出来的委屈、嫉妒、尖锐,都磨成了细细的沙,沉在河底。
十五岁,姐姐在县城读中专,写信回来说同学笑她土。七七回信,只抄了一段歌词:“白天黯淡,夜晚不朽。”她把信纸折成小船,塞进姐姐的空雪花膏盒里。姐姐后来告诉她,那天夜里宿舍熄灯后,她躲在被窝里听随身听,听到这同一句,嚎啕大哭,却把枕头压得很紧,怕吵醒上铺。哭完第二天,姐姐剪了齐耳短发,把旧牛仔裤改成挎包,背去图书馆——她说,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温柔”可以是一种铠甲。
十八岁那年,七七去市里读卫校。临行前夜,母亲翻箱倒柜找出那盘已经绞过带的旧磁带,用透明胶细细缠好,又塞进她行李侧袋:“带着吧,万一想家。”
军训时拉歌,同学起哄要她表演。她清清嗓子,唱了《我很丑,但是很温柔》。操场上几百号人,原本笑闹着,渐渐安静下来。唱到最后一句“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有几个女生偷偷抹眼泪。教官鼓掌说:“唱得不好听,但唱得真。”七七笑了,她想,要是赵传在场,大概也会这么说。
再后来,她在医院实习。夜里巡房,有个小男孩术后哭闹,她蹲下来轻轻拍他背,哼的仍是那首歌的副歌。孩子抽噎着问:“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温柔?”她想了想,回答:“因为有人曾经用这首歌告诉我,温柔比漂亮更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