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海底下跟墨缸子倒了似的,黑得邪乎。青鼎侍和月织姬架着裴渺,活像抬了截烧焦又冻实的烂木头桩子。每往那光亮豁口挪一步,脚下污冰“噗嗤”往下陷,拔脚跟拔萝卜似的费死劲。
裴渺那半边烫得吓人,隔着冰水都燎手,半边又死沉冰凉。胸口那破炉膛口敞着,里头一点红火星子有出气没进气地闪巴着,好像喘口带冰碴子的海风就能吹灭。
“祖宗…你再挺会儿…”青鼎侍累得舌头都快捋不直了,腐毒爪子死抠着裴渺烧裂的臂骨缝,鳞片刮得骨头嘎吱响,“爬上去…老娘给你找点儿滚烫的熔岩水泡泡脚…呕…”话没说完又灌了一口腥咸的冰水。
月织姬没吭声。脸冻得青白,眼珠子却死盯着头顶那片白惨惨的光斑。那是她们活命的窟窿眼儿。她冻裂的手心里全是血口子,混着冰渣子死死攥着裴渺那条发僵的胳膊,力气大得像要把他骨头捏碎。
烂冰坡子越来越陡。脚下不再是烂泥巴裹骨头碴子,变成了碎冰块和大坨砸下来的冻海冰疙瘩,溜光溜滑。一脚没踩实,“哗啦”滑下去三尺远,连带三个人一起往下出溜!
“操!”青鼎侍骂声卡喉咙里,腐毒爪子在冰坡上硬划拉出五道深沟才稳住。裴渺脑袋耷拉下来,炉膛火星子猛地一暗。
“别停下!”月织姬咬牙吼出声,破锣嗓子刮得人耳朵疼。她顶着裴渺的腰硬往上拱,脚底下死命蹬住一块凸起的冻石棱子。
豁口的光越来越亮堂了些,能看清外面灰沉沉的海水在慢慢涌动。甚至能瞧见几条冻僵的海虫子在那光斑外头飘着。
最后几丈路了!冰坡冻得像镜子,光溜溜没处下脚。青鼎侍腐爪子抠冰抠得吱嘎响,也才勉强扒拉出道浅痕。
“把这…糊锅底…”月织姬喘着粗气,指头戳了戳裴渺胸口那个黑黢黢的破炉膛口,“…亮起来…照个路!”
青鼎侍愣了一下,抬眼看看顶上那片救命的亮光,又瞅瞅裴渺炉膛里那点儿比豆油灯还暗的小火苗。靠这点光爬滑坡?她舔了舔冻裂的嘴唇,一咬牙:“干!死马当活马医!”
她猛一巴掌拍在自己那块护心甲的毒纹上!一股子又腥又臭的黑血顿时从指缝里滋出来!她把手掌往裴渺敞开的炉膛口猛地捂上去!
“噗嗤…哧啦!!”
毒血混着残余的腐毒精元,跟泼在了滚烫的铁锅底上似的!敞着口的焦黑炉膛里“腾”地爆起一股子浓黑的污烟!火星子被这生猛的毒血一浇,非但没灭,反而像吃了大补丸似的,“呼啦”一下窜起了尺高的黑红毒火!那火苗子不纯,黑红杂糅,滋滋啦啦响,烧得炉膛边缘的焦黑裂口都冒起焦臭的绿烟!
丹火是被逼得爆发了,可那炉膛边缘也“咔嚓”一声,又裂开几道新纹!
“烫死老娘了!”青鼎侍被爆燃的黑火燎了半只手,灼痛混着腐毒侵蚀火烧火燎地疼。但炉膛里窜起的火光,此刻确实像个粗陋的火把,把她那点微弱的腐毒和丹火的残余强行拧在一块,在冰冷刺骨的冻海里倔强燃烧着,把这豁口底下照得影影绰绰。
借着这黑红不吉利的火光,冰坡上哪里冻滑,哪里能借力,终于能看清点了!
月织姬死死盯着前方光斑和脚下路径。光晕模糊勾勒出冰坡上方豁口边缘犬牙交错的冰锥轮廓。那几块大冰砣子悬着,随时可能被海流冲塌落下。
“快走!”她嘶哑地低吼一声,几乎是用肩膀和头顶在推着裴渺的背脊往上硬拱。脚下终于又找到一处能借力的小冰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