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逃学就把你扔去建金字塔!”
母亲的木棍砸在泥墙上时,我正把芦笔塞进绣着圣甲虫的草编书包。陶罐里的鹰嘴豆滚了一地,白猫梅丽特蹲在墙头上,尾巴尖卷成问号,绿眼睛盯着我腰间晃荡的银铃——那是父亲从底比斯市集带回的礼物,说是能“招来智慧之神的眷顾”。
麻绳勒上手腕的瞬间,我才明白母亲的恐吓藏着真话。
三个蒙脸男人将我按在枣椰树下,麻布堵住嘴的刹那,我闻到他们斗篷上的雪松油味——和法老陵墓的防腐师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被拖上牛车时,我看见母亲追出门,梅丽特蹿上她肩头,银铃碎响中,她手里的羊奶罐摔成八瓣,白色的液体在黄沙上画出歪扭的安卡符号。
车厢里挤满了少年,黑暗中有人用膝盖顶我:“识字吗?”
我想点头,却听见头顶传来铁链轻响。说话的少年叫卡姆,脚踝挂着半截铜铃,声音里混着椰枣甜味:“别出声。上个月有个书吏家的小子,被割了舌头给建筑师当哑仆。”他往我手里塞了块硬饼,饼里掺着带刺的麦麸,“接着,这是你三天的口粮。”
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中,有人开始低吟《亡灵书》片段。卡姆用手肘碰我:“别听他瞎念,我们不是奴隶。法老的告示说,这是‘荣耀的征召’,完工后每人能领十块银锭。”他晃了晃脚踝的断链,铜铃发出破音,“当然,前提是能活到完工那天。”
掀开麻布时,金字塔的阴影像巨蛇般缠住我。
数百个男人在巨石间移动,号子声震落天际的沙粒。监工们的皮鞭涂着赭石颜料,抽在背上会留下永不消退的印记。卡姆指着金字塔顶端,那里站着几个穿白袍的人,腰间银铃随动作轻响:“看见没?银铃匠师,每天有葡萄酒和无花果吃。”他摸了摸自己的铜铃断链,“我们这种铜铃工,负责搬石灰和……处理‘不合格品’。”
正午的太阳融化了天上的云。我数着自己搬了十七筐石灰,手臂上的鞭痕渗进石灰粉,疼得像有蚂蚁在啃咬。卡姆突然拽住我,往我嘴里塞了片干面包:“含着,石灰吸多了会烂肺。”面包里夹着半块蜂蜜蛋糕,是他从监工的午餐里偷的。
黄昏时,工棚外响起铜铃。我跟着人群走向蓄水池,看见法老的仪仗队正在金字塔基座前献祭。黄金轿子上的法老抬手时,腕间的圣甲虫手镯闪过金光,和梅丽特项圈上的装饰一模一样。
“都听着!”
监工突然敲响铜锣,法老的书记官展开莎草纸,声音比尼罗河的鳄鱼还冰冷:“法老仁慈,给你们晋升的机会。每组若能超额完成十块花岗岩的搬运,每日奖赏两块银锭。若能设计出更省时的搬运术……”书记官目光扫过我们,“可直接擢升为银铃匠师,赐亚麻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