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忙碌,依旧行色匆匆,眉宇间的戾气和焦躁似乎更深沉了。但苏婉娘敏锐地察觉到,当他在回廊、花园,甚至议事厅外“偶遇”自己时,那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纯粹的、视若无睹的冰冷烦躁。有时,他的视线会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眼神复杂难辨,或许带着一丝审视,或许带着一丝无奈,但绝不再是纯粹的厌恶。
更让她心惊又隐隐雀跃的是,她听从画师建议,尝试用厨艺表达“心意”时,不再做那些复杂难度的“特色菜”,而是专注于一些简单精致的小点心——比如学府里厨娘做的枣泥山药糕、桂花糖藕片。她鼓起勇气,在得知顾远在书房处理冗长公务时,让小厮帮忙送去一小碟,附言说是“妾身新学,请王爷尝尝解乏”。
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预想着会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或者干脆被下人斥责“不得打扰”。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点心送进去了,如同石沉大海。但过了不久,空碟子被送了出来!这意味着…王爷他…吃了?!
这个无声的“认可”,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苏婉娘捧着那个空碟子,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心中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情绪。王爷…他真的…接受了她的心意?!
紧接着,顾远承诺的画师也真的来了。并非什么名家大儒,而是一位在石洲城小有名气的民间画师,姓刘,为人谦和,画技扎实,尤其擅长工笔花鸟。他每日下午定时来听雨轩教导苏婉娘一个时辰,耐心细致,从最基础的笔法、调色教起。
这一切的变化,如同细雨润物,无声无息地渗透进苏婉娘的心田。她每日的生活变得异常“充实”:上午去厨房虚心学艺,中午精心准备自己的“心意”点心并忐忑地送去,下午跟着刘画师专注学画,傍晚偶尔去陪乔清洛说说话。她脸上的红晕更盛,眼神也越发清亮有神,连走路都仿佛带着一股轻快的风。
“王爷…他好像…真的开始在乎我了?”这个念头如同藤蔓,在她心底疯狂滋长,缠绕着她所有的感官。他不再排斥她的“偶遇”,他吃了她的点心,他兑现了找画师的承诺…这些点点滴滴,在她饱受冷落的心湖中,被无限放大,拼凑成一幅名为“被关注”的美好图景。
她开始更加精心地打扮自己,素雅的衣裙也掩不住那份由内而外焕发的光彩。她会在顾远可能经过的地方“不经意”地出现,手里或许捧着一卷画,或许提着一篮刚摘的花。她努力练习着温婉得体的笑容,学习着如何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柔和悦耳。那颗名为“妄念”的种子,在“被在乎”的错觉滋养下,已然破土而出,抽枝展叶,朝着那个遥不可及的位置疯狂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