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相被女儿攥住手腕,浑浊的老眼缓缓聚焦,突然抓住她的手往血书上按去:"是爹没用......"他的声音嘶哑如破旧的风箱,"你娘说心口疼的第三日,王家的婆子送来了蜜渍人参,我亲眼看见柳氏......柳氏那个毒妇亲手煨了参汤......"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语,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血书的"周"字上,将墨迹晕成深紫。
"够了!"苏小侯爷撞开半掩的槅门,雨水顺着他玄色劲装的肩甲流淌,在青砖上汇成小水洼。少年人扛着的鎏金小斧磕在门框上,发出嗡鸣:"王家已经被抄了!姐姐,我们现在就去砸了柳氏的牌位!"他眼中燃着复仇的火焰,却在看见父亲咳出的血滴时,握着斧柄的手骤然松开,鎏金斧穗垂落,如同一道凝固的泪痕。
江砚自苏锦璃身后转出,青竹纹常服的袖摆扫过燃着的卷宗。他将温好的醒酒汤推至苏相面前,镜片在火光中闪过冷冽的光:"岳父,王家老太已供认,柳氏收了三千两白银,买通了济世堂的周太医。"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半片玉佩——那是从王家抄出的证物,"当年夫人所中的'牵机引',正是周太医亲手所配。"
玉佩坠落在血书上,发出清越的声响。苏锦璃望着那半片刻着并蒂莲的羊脂玉,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柳氏带着她去济世堂抓药,周太医望着她腕间母亲留下的玉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抓药时特意多包了三钱甘草。此刻想来,那怜悯目光的深处,原是藏着毒杀挚友的愧疚。
"周太医?"苏相猛地起身,蟒袍下摆扫翻了盛满朱砂的笔洗。猩红的汁液泼在《本草纲目》上,将"毒药"二字染得狰狞。他踉跄着撞向书架,泛黄的卷宗如雪片般坠落,其中一封被水渍浸得发皱的信笺飘至苏锦璃脚边——信末"若我不测,莫信周姓"八字虽已模糊,却仍透着穿透时光的寒意。
窗外的惊雷恰在此时炸响,将信笺上的墨痕震得簌簌掉落。苏锦璃拾起信笺的指尖冰凉,忽觉那字迹与自己幼时临摹的《女诫》如出一辙——母亲当年手把手教她写字时,总在"信"字的最后一笔顿住,说"人言为信,然世间多有背信之人"。原来她早已察觉周太医的异心,却碍于相府与周家的世交情谊,只能留下这般隐晦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