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混合着药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重伤者的衰败气息。骨科病房里惨白的灯光被刻意调暗,却依旧在陈默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将他昏迷中的每一丝痛苦都勾勒得触目惊心。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绿色的生命线,伴随着“嘀…嘀…”的单调声响,固执地跳动着,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动态,也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勒在陈母和陈岚的心上。
陈母枯槁的手依旧死死攥着陈默那只没有输液、冰凉的手腕,仿佛要将自己微薄的生命力强行渡过去。浑浊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深陷的眼窝里凝固的绝望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祈祷。她佝偻着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悲伤风化的石像,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儿子微弱起伏的胸膛和监护仪那微弱的光点上。
陈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李明轩那通电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反复搅动。儿子阳阳那张充满期待的小脸和最终可能出现的失望、怨恨的眼神,与眼前弟弟惨白昏迷的面孔、母亲枯槁绝望的身影,在她脑海中疯狂撕扯、重叠。巨大的撕裂感几乎要将她的灵魂生生扯成两半!她滑坐在地上,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将脸深埋进去,试图隔绝这令人窒息的世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压抑的呜咽在喉间翻滚,却最终化为绝望的沉默,只有冰冷的泪水汹涌地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
走廊里那阵刻意的、属于杨雪的高跟鞋声早已远去,留下的只有死寂和那散落在地上的、沾着灰尘和屈辱的红色钞票。它们像一张张嘲笑的脸,嘲笑着陈默的付出,嘲笑着陈家的灾难,更嘲笑着杨雪那廉价的、令人作呕的“施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病床上,陈默浓密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蝶翼。紧接着,干裂起皮的嘴唇艰难地蠕动,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一声破碎到几乎听不见、却让陈母瞬间绷紧了全身神经的气音:
“…雪…儿…”
这声微弱到极致的呼唤,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陈母和陈岚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默!默啊!你醒了?!妈在这儿!妈在这儿啊!”陈母猛地从椅子上扑到床边,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抚上陈默冰凉的脸颊,声音嘶哑而急切,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更深的心痛。
陈岚也像被电击般猛地抬起头,顾不上满脸泪痕,踉跄着扑到病床另一边。“默默!默默!姐在!姐在这儿!”她紧紧握住陈默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声音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