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里,张道焕和程铁山嗓子都喊劈叉了。
“快!再快!手脚麻利点!”张道焕拄着三八大盖,眼珠子瞪得溜圆,盯着坡下忙活的战士,“鬼子的伤兵补刀利索了没?别留后患!那些铁疙瘩(九二步兵炮),能拖走的赶紧绑结实了拖走!拖不走的,关键零件给老子卸下来带走!炮管子炸歪的?找石头砸!彻底废了它!别给小鬼子留一丁点念想!”
程铁山那边更是跟打仗似的:“电台!密码本!文件!还有那把镶金嵌玉的鬼子刀!都给老子单独装好!派最可靠的班看着!谁弄丢了老子毙了他!清酒罐头?好东西!分下去,伤员兄弟优先尝尝!剩下的,给打扫战场的兄弟们提提神!动作快!天上的铁王八(飞机)指不定啥时候又回来下蛋!”
战士们累得呼哧带喘,汗珠子混着脸上的黑灰往下淌,可手上一点不含糊。都知道现在是跟阎王爷抢时间!搬运重炮的喊着号子,肩扛手抬,在泥泞血污里深一脚浅一脚。缴获的枪支弹药堆成了小山,登记造册的文书手都写麻了。
卫生员穿梭在伤员之间,简易包扎,抬上担架,往预先找好的隐蔽山洞转移。牺牲的烈士被小心地抬到向阳坡,挖着深深的墓坑,垫上能找到的干草,覆盖上军旗或缴获的鬼子军毯,肃穆地安葬。
“老程!差不多了!”张道焕抹了把汗,看着谷地里迅速减少的缴获堆和撤离的队伍,“主力先撤!按计划,向东北老林子转进!留下一个加强连,配两挺歪把子,多带‘零嘴’(地雷)和手榴弹!给老子把尾巴扫干净!再给后来想收尸的小鬼子,留点‘念想’!”
“明白!”程铁山点头,转身吼道:“三连长!带你们的人留下!把谷口、坡道、还有鬼子那些破烂装甲车底下,给老子埋上‘连环套’(诡雷)!弄点假目标,挂上弦!等鬼子工兵来收尸,再给他们开开荤!干完活儿,追大部队!”
“是!”三连长是个精瘦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人就忙活开了。
谷地中央,那面插在装甲车残骸上的军旗,被一个战士小心地取下,卷好,揣进怀里。寒王乡,这个吞噬了矶谷师团主力的死亡谷,渐渐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满地狼藉的钢铁残骸、层层叠叠的鬼子尸体,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硝烟味。一场新的、无声的杀戮,正由那些精心布置的“零嘴”悄然等待着。
山崎少将蜷缩在临时挖出的掩蔽部里,外面孔捷部的冷枪时不时“啪”地响一声,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他紧绷的神经上。那份报告矶谷师团覆灭的电文,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脑子里。恐慌,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旅团每一个士兵。
“旅团长阁下…工兵…工兵不敢出去了…”一个参谋脸色惨白地报告,“刚才去后面山沟找水的分队…踩了地雷…死伤…五个…活着的说,那雷…是挂在树上的‘吊死鬼’(诡雷)…防不胜防啊!”
“八嘎!”山崎一拳砸在泥地上,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他感觉四面八方的山林里,都藏着八路幽灵般的眼睛和致命的“零嘴”。“请求战术指导的电报发出去没有?!华北方面军有回音吗?!”
“还…还没有明确指令…只是让我们…固守待援…”参谋的声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