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二百多双眼睛盯着他,有审视,有看戏,有几双藏在后排阴影里的,像淬了毒的针。
大屏幕“滴”的一声切换画面,是“阳光退税行动”前后对比图:南湖园区的厂房从荒草萋萋到机器轰鸣,复工率31%的红条被拉长成89%的金柱;楚明远科技的车间里,穿工装的退伍军人举着“月产值破千万”的横幅,笑容比头顶的灯还亮。
“有人举报我煽动舆论、越界施政。”林昭开口时,声音比他想象中更稳,“今天,我不辩清白,只讲后果。”
系统在视网膜上投出淡蓝的界面,“政策推演”模块正在高速运转。
他余光瞥见魏承垏坐在后排最角落,藏青西装的领口湿了一圈——那是市税务局局长,协进会在云州的影子。
三天前对方还在茶叙时拍他肩膀:“小林,年轻人做事要讲分寸。”现在倒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输入‘十年民生损益模型’。”林昭在心底对阮棠说。
大屏幕突然剧烈闪烁,技术员在台下急得直搓手。
下一秒,一条猩红的曲线如毒蛇般窜出,从2014年开始逐年下坠,标注“若无南湖破局”:预计GDP累计损失987亿元,失业人口峰值超12万,高新技术企业外迁率63%。
“这不是预测。”林昭向前一步,指尖几乎要碰到屏幕上的血线,“这是你们选择沉默时,本该发生的现实。”
会场后排传来抽气声。
他看见青山区的王副区长捏着笔记本的指节发白,隔壁市来的观摩团团长正用手机偷拍屏幕——很好,他要的就是涟漪。
“我承认,贴退票单、借媒体施压、引导企业联署——这些不在《公务员守则》第三章里。”林昭摘下眼镜,放在讲台上,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但当程序沦为枷锁,破锁者,该被问责,还是被记住?”
他抬手,缓缓摘下胸前的党徽。
金属别针划过制服的声音清晰可闻。
党徽被他轻轻放在讲台上,红底金徽在聚光灯下泛着暖光,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如果坚持真相是越界,那我愿意承担这个罪名。”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但请你们回答:谁来为那些等不到退税而倒闭的企业负责?谁来为被卡住工资的工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