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风卷着细沙掠过官道,袁崇焕的坐骑踏碎满地枯黄的银杏叶,铁蹄声在寂静的旷野里格外刺耳。
他勒住缰绳,目光落在前方缓缓移动的车队上,十三辆粮车的车辕上都插着东江镇的杏黄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翻身下马,手按剑柄走近车队,篷布缝隙中透出的淡淡药香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袁崇焕瞳孔微缩,猛地掀开篷布,月光下,金黄的粮袋间赫然露出半箱人参,参须上系着的红绳,正是后金贵族常用的狼头结。
他随手拿起一根人参,指尖触到参须下硬硬的纸角,抽出一看,竟是一张用女真文写成的文书,边缘的齿痕歪歪扭扭,与他之前截获的毛文龙密信撕痕一模一样。
紫禁城的宫门在深夜里缓缓打开,袁崇焕的官靴上还沾着河北的泥土,怀中的文书被他攥得发皱。
穿过长长的宫道,烛火在风中摇曳,映得他脸色阴晴不定。
御书房里,朱由检正低头看着什么,案头的《宋史?岳飞传》敞开着,一片枯黄的银杏叶夹在书页间,正是上月袁崇焕从宁远寄来的,说是取自当年岳飞驻军处的古树。
"陛下,这是毛文龙与皇太极的密约。"袁崇焕跪下,将文书呈上,忽然注意到银杏叶上竟浮现出"赵构"二字,墨迹新鲜,与他掌心因握剑太久留下的灼痕遥相呼应。
朱由检的手指划过文书上的女真印玺,忽然抬头,目光灼灼:"袁爱卿可知,朝中有人说你像岳飞?"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袁崇焕心上。
他抬头,看见皇帝眼中翻涌的复杂神色。
帐中,他昨日用佩刀在剑柄刻"精忠报国"的场景又浮现眼前,刀刃入木三分,比岳飞的刺字浅三分,却同样刻骨铭心。
他忽然跪下,解下腰间定边剑,剑柄处新刻的字迹在烛火下闪烁:"臣若像岳飞,只望陛下不像赵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哽咽。
殿中寂静如冰,只有烛芯爆响的声音。
朱由检起身,亲手扶起袁崇焕,指尖触到对方左臂的新伤,布料下渗出的血迹已凝成"尽忠"二字,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他心中一痛,想起昨夜独自翻看《岳飞传》时的感慨,岳飞精忠报国却含冤而死,如今袁崇焕又何尝不是面临着相似的处境?
"朕让你查毛文龙,不是要你自证清白。"他指着墙上的辽东地图,东江镇的位置被朱砂圈成狼头形状,"东江镇孤悬海外,如鲠在喉。朕要你去皮岛,不是问罪,是要破局——当年岳飞未能斩秦桧于军中,朕要你替他完成。"
君臣目光相触,袁崇焕忽然看见皇帝眼底闪过金光,与定边剑上的云雷纹一模一样,恍若前世风波亭上,岳飞英灵破体而出的瞬间。
他心中一凛,郑重颔首,定边剑在手中握紧,剑柄的刻字硌得掌心生疼。
然而毛文龙的动作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