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里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整整三天,巷子的青石板上积满了浑浊的水洼,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我蜷缩在潮湿阴暗的墙角,怀里紧紧抱着父亲留下的半卷《李义山诗集》,那是他临终前塞给我的最后遗物。
书页已经泛黄,边角也被磨得卷起,却依旧能闻到淡淡的墨香,那是父亲一生的心血与执念。
母亲跪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双手不停地刨着干裂的泥土,指缝里嵌满了褐色的泥土与血丝。
她的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我看着她将父亲咳血的帕子缓缓埋进土里,那抹暗红的血迹,如同盛开在泥土中的诡异花朵,刺得我眼睛生疼。
那颜色,像极了父亲教我写的“红酥手,黄縢酒”,曾经多么美好的诗句,此刻却充满了讽刺与悲凉。
七岁那年的场景,在我脑海中清晰浮现。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宣纸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晕。
我踩着父亲宽大的青布鞋,颤颤巍巍地站在桌前,小手握着毛笔,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第一首诗。
父亲原本浑浊黯淡的眼睛,突然亮起璀璨的星光,他激动地将我抱起,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吾家幼薇,当为大唐诗坛明珠!”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光芒,以为自己真的能如父亲所愿,在诗坛绽放光彩。
然而,现实的残酷却如同一记重锤,将所有美好的幻想击碎。
父亲咽气那日,家里一贫如洗,连买棺木的钱都凑不出来。
我捧着那半卷诗集,跪在父亲的床前,泪水滴落在书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