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雪簌簌落在我肩头,混着玉兰花的冷香。
我站在绣房门口,望着宁采臣踩着碎雪归来,他的衣襟上沾着几片早开的花瓣,像是春天不小心遗落的梦。
可我知道,这世间的美好于我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
他怀里的漆盒还带着刺骨的寒气,打开时却溢出温暖的光。
十二只银镯整齐排列,刻着缠枝莲、并蒂莲、一品莲……每一道纹路都精致得让人心疼。
最底层躺着块胡桃木牌,“兰若绣坊”四字是燕赤霞的剑刻,笔锋里藏着剑气,却又带着绣线的柔美。
看着这些,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苏州的绣娘说,这是顶好的月白羽纱。”
宁采臣取出绢布,比当年母亲裁制的更通透,“她们还说,这种料子最适合绣往生莲,针脚过处,能看见光透过来。”
我颤抖着双手摸着绷架上的新绷,鬼域里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夜叉用我的执念做牢笼,那些被鬼藤绞碎的时光,被鲜血浸透的丝线,每一幕都像尖锐的针,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如今,我却要用同样的绣技,为那些困在执念里的魂灵织就出口,可谁又能为我绣出一条生路?
第一针穿过绷面时,细雪忽然转成雨。
我望着绷面上渐渐显形的并蒂莲,花瓣边缘竟泛着淡淡的磷光——是那日从枯井带回的蝴蝶磷粉。
宁采臣在案头研磨,墨香混着玉兰香,可这香气再馥郁,也掩盖不了我心底的苦涩。
突然,听见他低呼:“娘子,你看!”绷面上的并蒂莲旁,不知何时浮现出七个女子的面容:李秀娘的温婉,陈阿桃的羞怯,王小翠的倔强……她们站在月光里,手中捧着绣好的往生莲,向我轻轻颔首。
我腕间的合璧银镯突然发烫,绷线竟自行勾勒出她们的衣袂。
原来当我们替她们寻到亲人,她们的执念便化作了祝福,藏进每一根绣线里。
可我的亲人,早已在那场灾祸中离我而去,我又该向谁寻求这份解脱?
“等绣坊建好,我们便收些孤女做学徒吧。”
宁采臣的话带着希望,可我望着窗外渐融的积雪,满心都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