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我冷笑一声,抽出嬴月手中的琉璃珠,"魏种入秦,坏我土脉,三年后这片井田将寸草不生。杜伯氏可知道,穆公时定下的'盗禾者刑',该当何罪?"
老族长们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嬴月的手指在我衣摆上掐出印记,我知道她在怕什么——杜伯氏的儿子,正是她的堂兄,而藏在袖中的魏种名单里,第一个名字就是她父亲嬴傒。
秦孝公忽然按住我握琉璃珠的手,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
"先生说该如何处置?"他的声音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眼中翻涌的却是前世河西战场上的血色,"是按旧法黥面,还是依先生的新法……"
"依秦律,私通敌国物产者,劓刑。"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听见嬴月的吸气声,"若念及初犯,可断三指,以儆效尤。"
嬴虔的手按上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杜伯氏瘫倒在地,鼻涕眼泪混着泥土。
而嬴月,这个前世在父亲受刑后一夜长大的姑娘,此刻正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便依先生所言。"秦孝公松开手,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嬴虔,你亲自执刑。"
嬴虔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剜在我脸上。
他解下青铜剑时,剑鞘上的玄鸟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忽然想起前世他举着断指来找我时的模样,那时他说:"卫鞅,你既斩我嬴氏的手指,我便要剜你心上的肉。"
刑具的碰撞声中,嬴月突然跪下:"君上!"她的银簪歪在发间,琉璃珠从掌心滚落,"此事与杜伯氏无关,是……是我让堂兄换的琉璃珠,只为给母亲治病……"
谎话说得太急,她咳嗽起来,指尖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我知道她在替父亲顶罪,就像前世她替我挡过刺客的匕首。
秦孝公的眉峰骤紧,嬴虔的剑刃已经抵住杜伯氏的手腕,而我的袖中,还藏着写有嬴傒名字的竹简。
"嬴月!"我厉声喝止,"秦律岂容你胡编乱造?"
她抬头望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恨意:"大人不是最讲律法么?"她的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若连认罪的勇气都没有,与那些躲在律法背后的懦夫何异?"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前世我在渭水刑场杀七百贵族时,她也是这样望着我,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