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刘邦已接过鹿卢剑,剑柄在他掌心转了个花,像极了当年项羽舞剑的模样。
"先生,"他的目光扫过我腰间玉符,"天下苦秦久矣,可您的铁笼,终究困不住想做仓鼠的人。"
我知道他说的是韩信,是英布,是所有在秦律铁栏外窥伺的鼠辈。
摸出始皇帝的尚方剑,剑鞘上的"天下一统"已被霜雪磨得模糊,却在此时,帐外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沛公入城",惊起寒鸦掠过血色残阳。
"李某只有一个条件。"我将《秦律》竹简按在案上,"保留'护粮律'与'止战律',其余条目,可随沛公心意改。"
刘邦的手指划过"止战律"的朱砂批注,那是始皇帝临终前加的:"鼠斗于仓,粟亡于野"。
他忽然抬头,眼中有我从未见过的清明:"先生可知,当年在沛县,我看见百姓把《仓颉篇》垫茅厕,却独独把'法'字剪下来贴门楣?"
张良适时捧来酒盏,青铜酒樽上刻着的,正是我在陈仓粮库见过的鼠形铁笼。
酒液入喉如刀,比韩非的毒酒更烈,却让我看清了刘邦眼中的狡黠——他不是要破笼,是要借我的铁栏,筑他的新笼。
"子婴在咸阳等我。"我起身时,尚方剑"当啷"落地,剑穗上的残蝉滚到刘邦脚边,"沛公若要称帝,这剑可作祭天礼器;若要护民,这《秦律》可作护仓铁栏。"
离开霸帐时,暮色已合。
霸上的军卒正在焚烧秦旗,赤焰中我看见无数鼠形飞舞,像极了当年沙丘之夜的烛影。
始皇帝的遗诏残页在风中飘落,"戒之戒之"的朱砂字,渐渐被夜色吞没,却在我掌心,留下永远的血印。
回到咸阳那日,子婴已在轵道旁设降坛,他穿的不是秦王冕服,而是始皇帝亲赐的麦穗纹中衣,腰间挂着的,是我给李由的鹿卢剑仿制品。
"爷爷,"他的泪落在我的手背上,"他们说,要烧了廷尉府的《秦律》竹简……"
"烧不了的。"我摸着他稚嫩的脸,想起李由最后一次叫我"父亲"时的模样,"李某早把律法刻在咸阳城的砖上,刻在每个百姓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