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见勾践那日,我穿的不是华服,而是素色深衣,腰间别着刻满“范”字的鹅卵石锦囊。
范蠡站在我身侧,青竹伞收在廊柱旁,像根被抽去魂魄的竹——自从教习坊一别,他已三日未与我说话。
“听闻姑娘善舞?”勾践的目光扫过我腰间的锦囊,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玉器。
我跪下时,膝盖磕在青砖上,比前世更疼:“民女只会跳苎萝村的渔歌调,倒是范大人,”抬头望他,“曾说吴王爱雅乐,尤爱《韶》乐九成。”
范蠡的指尖在袖中收紧,我知道他听懂了——这是在揭露,前世他让我用《韶》乐惑吴王,实则是断吴国战鼓之音。
勾践笑了,笑得像淬了毒的蜜:“范爱卿果然用心,连美人都知道吴王软肋。”
殿角的文种咳嗽一声,呈上竹简:“美人计需三月成,期间——”
他盯着我腰间的锦囊,“需断了与旧人的牵扯。”
我忽然按住范蠡要接竹简的手,掌心贴着他的朱砂痣:“民女有个请求。”
“说。”勾践的剑鞘在案上磕出声响。
“请大王赐范大人与民女同驻吴宫。”
我望着范蠡骤然睁大的眼,“民女愚钝,需得范大人亲自点拨,方能不辱使命。”
殿内寂静如死,文种的目光像刀,剜过我按在范蠡手上的指尖。
“准了。”勾践忽然笑了,笑得比哭更凉,“不过范爱卿若误了大事——”
他抚过剑柄,“孤便用这把越王剑,为姑娘饯行。”
退殿时,范蠡忽然抓住我手腕,按在廊柱上:“你明知勾践多疑,为何要把我拖进吴宫?”
他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那里是虎穴,当年我冒死见你一次,便被剜去半片指甲——”
“所以这次换我护你。”我打断他,摸向他掌心的薄茧,那里果然有新结的痂,“你以为我重生,只是为了再做一次棋子?”
指尖划过他唇畔,“我要你亲眼看着,西施如何用你教的媚术,剜了吴王的心,也剜了你的——若你再骗我。”
他忽然低头,吻在我按在他胸口的手背:“你可知,当年在吴宫,我每见你一次,都要在黑市买通三个死士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