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五载的暮春,骊山的梨花开得正好。
我倚在华清宫的飞霜殿里,指尖抚过案头那方犀角梳,梳齿间还缠着几丝墨绿的鬓发——这一次,是寿王替我绾发时落下的。
窗外的风卷着梨花瓣掠过廊庑,恍惚间又看见那年范阳的冬日,他穿着铠甲,在雪地里为我捡银杏叶。
殿外传来喧哗,杨国忠的骂声混着百姓的哭喊。
我知道,安禄山的叛军已破潼关,三郎又要带着我逃亡。
只是这一次,车辇里再没有寿王的平安符,只有他最后送给我的并蒂莲簪,簪头的莲花,早已被血染红。
“太真,该走了。”三郎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眼中再没有当年的灼热,只剩惊惶。
我望着他腰间的玉佩——那支用寿王碎玉拼成的双鱼,此刻缺了最重要的一片,像极了他残破的皇权。
逃亡的队伍在咸阳驿停下时,老妇人又拉住我的马缰:“贵妃娘娘,救救我们吧。”
她手中的麦饭团还带着体温,我接过时,突然看见远处烟尘滚滚,不是叛军,而是寿王的骑兵——不,是幻象,他早已倒在骊山后麓的雪地里。
马嵬坡的风比记忆中更冷,禁军的刀光映着残月。
陈玄礼跪下时,铠甲上的霜花簌簌而落:“国忠已诛,请陛下赐杨贵妃死。”
三郎的手在发抖,却不再抚我的鬓发:“太真,朕……”
“陛下不必为难。”我解下腰间的荔枝香囊,里面装着寿王的平安符和银杏叶,“臣妾知道,这一世,终究是还不完的债。”
高力士递来白绫时,我闻到上面淡淡的沉水香——是寿王常用的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