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71年。
琅琊台的海风裹挟着咸涩,将范蠡的白帆吹成一片薄纸。
我站在礁石上,看他腰间的玉珏在阳光下闪过微光——那是我亲赐的"功成身退",如今却成了他逃离的讯号。
海浪拍击礁石的声响里,我听见雅鱼当年在吴宫说的话:"范蠡大夫的眼睛像太湖的水,看似平静,底下藏着漩涡。"
"大王,这是范蠡的留书。"文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竹简上的"飞鸟尽"三字被海水洇成墨团,像三只闭目的眼。
我接过竹简时,触到他指尖的老茧——那是当年抄录《伐吴七术》时磨出的,与雅鱼绣战旗时的茧一模一样。
竹简在风中沙沙作响,"良弓藏"三字刺破纸背,扎进掌心的旧疤。
雅鱼曾在范蠡入越时说:"楚地来的谋士,心比剑还冷。"
可我记得他在夫椒之战中替我挡箭时,血浸透的玄色大氅下,藏着半块给我留的米糕。
"他倒是洒脱。"我将竹简抛入海中,看墨字在浪间晕开,"文种,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学他?"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诧,却在看见我腕间的伤疤时,迅速垂眸:"臣唯有肝脑涂地,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知遇之恩。
雅鱼初遇范蠡时,曾用越地礼节向他行大礼,说"越人危如累卵,幸得先生相助"。
那时他还未留胡须,眼角眉梢都是锐气,不像现在,连笑纹里都藏着忧惧。
夜里,我在范蠡的旧居找到那半块糖橘。
它被放在《越剑谱》里,橘皮上的霉斑竟长成了梅花形状。
谱中批注的墨迹里,混着几星暗红,是当年他替我包扎伤口时沾的血。
我摸着他写的"剑胆琴心"四字,忽然想起雅鱼说过,他的琴技曾让吴宫的乐师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