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拨转马头,正看见阿箬被气浪掀翻,药箱滚落在地,金疮药洒在她青裙上,像撒了把碎雪。
她挣扎着爬向伤兵,肩头的血浸透布料,却先用布条扎紧伤兵的动脉,仿佛那汩汩流血的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阿箬!"我挥枪扫开冲来的金兵,枪缨上的青丝绳扫过敌人咽喉,带下一片血雾。
她抬头看我,眼里闪过惊喜,却又立刻低头继续包扎,指尖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翻飞,像在绣最后一幅苗绣。
挥刀的金兵突然顿住,盯着阿箬发间的银簪:"你是......黑竹箐的阿箬?"
他喉间滚动,"我是木林,当年你阿娘还给我治过蛇伤......"
阿箬抬头,血从嘴角滑落:"木林哥,你现在......替金人杀人?"
金兵闭眼,刀刃颤抖着落下,却偏了半寸,砍在她肩头而非咽喉。
金兀术的箭雨来得猝不及防。
我舞枪拨打箭矢,余光瞥见阿箬扑在一个少年伤兵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落石。
她的裙角被火星点燃,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替伤兵缝合腹部,针线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极了她当年替我缝补战袍的模样。
我肝胆俱裂,发了疯似的杀过去,铁枪在手中舞成飓风,只觉每刺出一枪,就离她近一分。
金兵的尸体在马蹄下堆积,血污溅上我的脸,却比不上心里的恐惧——怕她像祖祠的猎弓一样,在我眼前烧成灰烬,连句遗言都留不下。
"杨大哥!"她的呼喊被爆炸声吞没。
我终于冲到她身边,用铁枪支起断梁,却见她膝头的伤兵已没了气息,她的指尖还停在他颈动脉上,发间布巾不知何时掉落,青丝沾满尘土,像堆被揉皱的纸钱。
她的嘴唇在动,我忽然听见苗寨的芦笙声——她十六岁成人礼那天,也是这样的调子。
她颈间银链闪过微光,映出祖祠前的山茶花,花瓣上的露珠滚进她笑涡,像她第一次说"杨大哥"时的模样。
"走!"我扯下护心镜扔给她,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带着这个去找岳飞!镜背有夹层,藏着十二道金牌密报!"
她却摇头,从药箱里摸出金疮药:"你右腿在流血。"
我这才惊觉右腿已被划开道口子,鲜血顺着绑腿往下淌,在马靴里积成小洼,混着雨水,踩在地上"噗嗤"作响。
铁浮屠的第二轮冲锋掀起漫天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