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她的指尖染着我的血,在我脸上画着苗寨的祈福纹,"阿妈说,疼是因为神在吻你......"
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眼神飘向远方,"你看,苗寨的山茶花......开了......"
我转头望去,却只看见金军的黑旗如浪,扑面而来。
哪里有什么山茶花,只有血色的残阳,将冰河染成暗红,像块巨大的凝血。
阿箬的手无力地滑落,白山茶花瓣从她指间飘落,掉进冰缝里,转眼被冰水吞没。
最后一支箭穿透我咽喉时,我听见阿箬的惊呼,感觉到她的指尖在我颈间摸索,想堵住不断涌出的血。
铁枪插入桥缝的瞬间,我看见她眼中倒映的残阳,比苗寨的篝火更暖,比她发间的山茶更艳。
她的嘴唇在动,我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用尽全力抱紧她,让她的头靠在我肩上——就像那年在溪边,她靠在我怀里看夕阳那样,只是这次,再也不会有明天。
冰河彻底裂开了,冰水漫过我们的脚背,刺骨的冷意瞬间蔓延全身。
我想告诉她,岳飞的护心镜在她怀里,里面藏着十二道金牌的密报;想告诉她,我的铁枪缨子里缠着她半缕青丝;想告诉她,下辈子我定要在春日里,为她别一朵最艳的山茶花......
但所有的话都化作喉头的血泡,破裂时惊起最后一只寒鸦。
它扑棱棱飞向天际,翅膀掠过残阳,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冰面上——那是两株交缠的花,一株开着血色山茶,一株结着青色的果,在即将冻结的世界里,成为永远不会凋零的春天。
……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半空望着自己焦黑的遗骸,张宪的哽咽声传来:"从骨灰里捡出两升箭镞,比去年王将军的还多......"
岳云红着眼眶分拣箭镞,忽然举起一枚:"这枚箭头有蕨纹,是苗人的手艺!"
岳飞捧着箭镞落泪时,我看见他发间的白霜又浓了,像莫邪关那年的雪。
他亲自将我的骨灰葬在小商桥畔,碑上的"宋统制杨将军之墓"刻得极深,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血痕——那是他用湛卢剑刻的,剑刃上还沾着我的骨灰,混着他的泪。
阿箬的尸体被送回苗寨那日,我跟着送葬队伍走了三天三夜。
族人们在她墓前种满白山茶,主持葬礼的老祭师念着悼词,我却只听见阿箬临终前的呢喃:"杨大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