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沾湿了青布衫角,叶凡跟着苏倾雪转过最后一道山弯时,万花楼朱红的楼门正“吱呀”一声被推开。陈老佝偻的身影挤在门缝里,手里还攥着半块没擦完的铜门环,见着两人的刹那,眼眶瞬间红得像浸了酒的枸杞。
“公子!苏姑娘!”他踉跄着跑出来,布鞋踩在结霜的青石板上滑了一下,被阿宝从后面扶住胳膊。那小丫头眼睛亮得能点灯笼,脆生生喊了声“叶公子”,又忙着去拽苏倾雪的衣袖,“苏姐姐你看,陈老昨儿个把楼里的灯笼全换了新的,说要图个吉利!”
苏倾雪被拽着往门里走,珊瑚珠钗在晨雾里晃出碎光。她垂眸看阿宝冻得通红的指尖,忽然伸手覆住那双手焐了焐:“辛苦你了。”小丫头耳朵“唰”地红透,连脖子都跟着烧起来,慌慌张张缩回手去整理被风吹乱的鬓角。
陈老这时已扶着门框直喘气,枯树皮似的手还在抖。他盯着叶凡腰间那柄半旧的小刀——昨夜两人走得急,连件称手的兵器都没带——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他们在山上吃了多少苦,只搓着掌心的铜门环道:“官兵后半夜撤的。赵府的人带着衙役砸了半宿门,说要查‘江湖乱党’,可楼里该藏的藏,该遮的遮,连块带血的布角都没给他们摸着。”
叶凡扫过门柱上新鲜的刀痕——那是昨夜赵府护院用朴刀劈的,深可见木。他伸手摸了摸,指腹沾了点木屑,目光却落在陈老发间新添的白发上。前世他见惯了大场面,可此刻望着这老人眼底的血丝,忽然想起叶家祖祠里那口老钟——每次他偷偷溜出去玩,总被陈老寻到,用温温的桂花糕换他回去读书。
“赵公子呢?”苏倾雪忽然开口。她站在门廊下,玉笛斜倚在臂弯里,眉梢微挑的模样像极了万花楼里那些等着打赏的头牌,可眼底的冷意却让陈老打了个寒颤。
“回苏姑娘,赵府的马车天没亮就出城了。”陈老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过二楼紧闭的雅间,“小的让人跟着瞧了,马车上堆着锦缎箱子,车帘缝里漏出半块玉佩——”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抖开是块碎玉,雕着衔珠的玄鸟,“和上个月赵公子在楼里打赏姑娘们的玉佩纹路一样。”
叶凡接过碎玉,指腹碾过断裂处的毛刺。赵无极为了对付苏倾雪,连祖传的玄鸟佩都拆了当信物,可见是铁了心要借官府之手除人。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内天地里的元气却悄悄流转——前世他被暗算时,仇人也是这般步步紧逼,先断退路再下死手。
“公子?”苏倾雪见他沉默,玉笛在掌心轻轻一旋。笛身上的寒梅纹泛着幽光,是她昨夜在山洞里用指甲刻的。叶凡抬头时眼底已没了暗涌,只笑着把碎玉塞回陈老手里:“陈老收着,往后若有人拿这玩意儿来闹事,就说是叶某送的。”他又转向苏倾雪,“赵公子吃了暗亏,短时间内该不敢明火执仗。但他这种人……”
“会咬人的狗不叫。”苏倾雪接得极快,嘴角勾起抹讥诮的笑。她伸手理了理叶凡被山风吹乱的额发,指尖在他眉骨处顿了顿,“昨夜在山洞里,我听见赵府护院说,他们主子请了位‘玄衣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