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崔恕却画清楚了我脸上的所有细节。
他画我,眉毛细细弯弯,左边眉毛里还有一点小痣,左右两眼是双眼皮,但右眼的眼皮却要比左边的更宽一些。
还有我的鼻翼,我的嘴巴。
死后,我的嘴还维持着我死前的状态,由于在外施粥,我的上下嘴唇上都起了皮。
崔恕甚至画出了我嘴皮上的每个小豁口。
我脸上绝不完美,可崔恕就是把我画得很好看,而且极其逼真,犹如拓印。
我感觉鼻子发酸,就问他:“你画这个干什么?”
崔恕说:“栀栀,我知道你爱漂亮,喜欢照镜子。可是现在条件有限,我就只能把你画下来,这样你想照镜子的时候,就来看看这幅画。”
我沉默不语,边伸手摸摸脸,边在心里想崔恕是什么时候画的我。
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可我每次看他不是在工作就是在读书。
难道崔恕开小差了吗?
看来我真要骂他两句了。
谁知,我一开口,却根本骗不过自己。
我声音很抖,鼓足半天勇气才问出一句:
“阿恕,在你眼中,我真的是这样吗?”
“嗯。”
“真的没有美化?”
崔恕笑了笑。
“当然会有。栀栀在我眼里就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我咬着下唇,真快哭了,用手摸摸,感觉下巴上那种一哭就会出现的纹路都出来了。
可是我没有眼泪。
书房里安静如斯,大大小小一个在桌上,一个在窗台,都没有吵闹。
崔恕于是又道:
“我之前看不到你的时候,总去想自己为什么梦不到你。”
“是因为你看到我和林枝枝在一起,所以生气了吗?”
“还是因为你死了,就根本不会存在了,所以连托梦都不会有了。”
“但我想了好多,最后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若有天再见到你,你会不会变瘦。”
我很想告诉崔恕,人死了变成鬼,就会一直维持着死前的容颜不变,是不会饿瘦的。
但我努努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因为我知道,他爱我。
因为我的少年郎一直都在想着我。
爱是担忧和想念,忧心忡忡的忧,苦思冥想的想。
只要你爱一个人,就会天天担心她过的好不好,除了时常觉得亏欠之外,还总是会想到她过得不好且不如意的样子,然后又在心中许愿,这样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发生。
然而。
天不会如人愿。
更何况,我和崔恕都活在一个早已有了定数的话本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