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泥土,而是冰冷的防滑地砖。消毒水的味道在这里达到了顶峰,浓烈得几乎有了实质的重量,沉沉地压在肺叶上。
绕过一排茂密的、叶片如同巨大蒲扇的热带植物,沈微的视线骤然凝固。
前方一块相对空旷的区域,惨白的灯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照亮了地上一个扭曲的人形。
培育师陈伯仰面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已经涣散,空洞地“望”着玻璃穹顶外倾泻的暴雨,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他的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惊骇和痛苦,嘴巴微微张开,像一条离水的鱼。脖颈处,一道深紫色的勒痕如同丑陋的毒蛇缠绕。他穿着的工作服胸口位置,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苍白的皮肤。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是尸体本身,而是尸体周围那些被精心摆放的东西。
三朵已经枯萎、呈现出诡异深褐色的黑色曼陀罗干花,被以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呈三角形摆放在陈伯的尸体周围。花蕊中心那点残存的暗红,如同干涸凝固的血珠,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尸体旁边,散落着几件小巧的工具——一把尖端沾着可疑暗红色痕迹的园艺剪,一个被踩扁的喷雾瓶。更远处,一个沉重的、原本用于放置大型盆栽的水泥花盆底座歪倒在地,边角处沾染着深色的、已经半凝固的污渍。地面上的水渍凌乱不堪,清晰地印着几处挣扎拖拽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旁边一株巨大的龙血树盆栽下。盆栽的叶片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几片碎裂的叶子落在尸体的手臂旁。
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而绝望的搏斗。
沈微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她强迫自己的目光离开那具恐怖的尸体,像扫描仪一样在狼藉的现场一寸寸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