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暴雨如注。沉甸甸的雨点凶狠地砸在巨大的落地窗上,汇成一道道扭曲的水痕,将庭院里精心修剪的欧式路灯晕染成一片模糊而诡异的光团。别墅里暖气开得足,沈微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丝丝缕缕,缠绕着脊椎向上攀爬。她蜷在起居室宽大的丝绒沙发一角,怀里紧紧抱着那本厚重的皮质相册。
几个小时前霍华德庄园晚宴上的情景,如同鬼魅的倒影,一遍遍在她脑海里重播。那位道貌岸然的古老家族掌舵人霍华德先生,他手上那道十字形的疤痕,在握杯的瞬间清晰无比地映入了她的眼帘。冰冷、突兀,像一条丑陋的蜈蚣,死死趴伏在苍老松弛的手背上。还有那枚蓝钻袖扣……它们如同两根毒刺,精准地刺穿了霍华德精心维持的慈善家假面,将“V”这个代号与他牢牢钉死。
然而,此刻撕扯着沈微神经的,并非仅仅是霍华德。晚宴上,当她不动声色地提及“银色面具”这个关键词时,坐在身侧的陆凛,那个在外人眼中永远沉稳如山、掌控一切的男人,他搁在膝上的手,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那瞬间肌肉的紧绷,快得如同错觉,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她心头炸响。
陆凛认识那个面具。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远比窗外倾盆的冷雨更刺骨。十年血仇的迷雾中,那个戴着银色面具、指挥了屠杀她全家的恶魔,那道模糊却狰狞的身影,究竟与这个将她拥在怀中的男人有着怎样致命的关联?
“微?”陆凛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微猛地回神,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将相册往怀里藏了藏,抬起头。陆凛高大的身影逆着走廊的光,雨水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冷冽味道一同涌了进来。他脱下了晚宴时那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外套,只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松开了两颗纽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线条。但他的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倦意,仿佛刚刚结束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残酷搏杀。
他回来了。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寒气和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疲惫。
陆凛的目光扫过沈微苍白得有些过分的脸,最后落在她紧抱着的相册上,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了然。他迈步走过来,昂贵的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