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消毒水混合的浓烈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刀片。窗外,狂风卷着骤雨,疯狂抽打着安全屋蒙尘的玻璃窗,发出令人心悸的啜泣般的呜咽。屋内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应急灯在角落苟延残喘地亮着,光线微弱得几乎要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勉强勾勒出室内一片狼藉的轮廓——散落的急救药品包装、染血的纱布绷带、倾倒的水杯,还有蜷缩在唯一一张破旧行军床上那个如山峦崩塌的身影。
陆凛。
沈微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每一块骨头都像散了架,又沉又痛。她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废弃工厂外那场血腥的伏击在脑中重演。刺耳的枪声撕裂空气,子弹撞击金属的火花在黑暗中疯狂跳跃,同伴的闷哼和倒下时沉重的声音……最后定格在陆凛将她死死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背脊硬生生扛住爆炸冲击波的瞬间。他抱着她滚入掩体时,温热的液体浸透了她的肩头,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手术钳夹着沾染碘伏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擦过陆凛左肩胛下方那个狰狞的创口边缘。子弹虽然被经验丰富的“医生”老K取出来了,但皮肉翻卷的撕裂伤和爆炸造成的灼伤依旧触目惊心。每一次擦拭,他紧实的背部肌肉都会无法控制地绷紧、抽搐一下,汗水混着血水,沿着他紧绷的脊线蜿蜒流下,洇湿了身下粗糙的床单。高烧像无形的火焰在他体内肆虐,蒸腾出灼人的热气,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滚烫。他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不安的阴影,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吐出破碎而模糊的音节,像是困在无间地狱里的呓语。
“……东子……守左翼……” 一个名字,伴随着沉重的喘息,“……走!带她走!……” 命令的语气,即使在梦魇中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沈微的心猛地一揪,她知道东子,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身手利落的年轻人,就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再也没能站起来。
“陆凛?”她放下钳子,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是眉头锁得更紧,额角的青筋在昏暗的光线下突突跳动。沈微拧干一条冷水浸透的毛巾,小心地避开伤口,轻轻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冰冷的刺激让陆凛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像受伤野兽的低咆。沈微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发凉。她见过他运筹帷幄的冷峻,见过他杀伐决断的暴戾,也见过他极致宠溺下的温柔,却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无助的模样——像一座被暴风雨侵蚀殆尽的孤岛,徒留嶙峋的残骸。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重新拿起浸透药水的纱布,准备清理他肋下一道较深的旧伤疤边缘沾染的血污。那疤痕颜色浅淡,却蜿蜒曲折,像一道被强行缝合的闪电。指尖带着纱布,刚触及那片皮肤——
“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