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余温尚未散尽,陆氏庄园的宴会厅却已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水晶吊灯折射出亿万点碎金,洒在衣香鬓影之间。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槟的冷冽气泡与女士们身上交织的馥郁芬芳,觥筹交错,言笑晏晏。这里是权力与财富精心编织的华美图景,而陆凛,无疑是这幅图景中央最耀眼的存在。
他一身剪裁完美的墨色高定西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如同蛰伏的猛兽披上了华贵的皮毛。他端着水晶杯,与几位重要的商业伙伴交谈,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掌控一切的弧度,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无人能探的寒潭。沈微挽着他的臂弯,一身月华白的高定长裙,乌发如云,颈间璀璨的钻石项链映衬着她清丽的容颜。她唇角挂着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目光流转间,偶尔与陆凛短暂交汇,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懂的、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慰藉。顾议员的轰然倒塌,陆振山的伏诛,“曼陀罗”的骨干被扫荡,似乎真的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血腥风暴拉下了帷幕。连沈月,在精心的治疗和姐姐的陪伴下,脸上也多了几分少女该有的红润与轻松。
一切都在朝着“尘埃落定”的方向滑去。沈微甚至允许自己短暂地沉溺于这虚假的宁静,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高脚杯冰凉的杯壁。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侍应生托着银盘,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他的动作流畅得近乎诡异,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银盘稳稳地停在了沈微身侧的小圆几上,上面除了一杯刚斟满的、气泡丰盈的金色香槟,别无他物。侍应生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随即转身,迅速没入喧嚣的人潮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微的目光下意识地被那杯新上的香槟吸引。杯身晶莹剔透,金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然而,就在她的视线即将移开的刹那,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寒猛地攫住了她!
在香槟杯晶莹剔透的底座旁,紧挨着杯脚,静静地躺着一朵花。
一朵花。
一朵盛开的、花瓣丝绒般幽暗深邃的黑色曼陀罗。
它如此新鲜,如同刚从枝头采撷,深紫色的花蕊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湿润的光泽。花瓣边缘锋利得像是淬过毒液的刀锋,带着一种宣告死亡的、无声的狞笑。这极致的黑,与杯中美酒的金黄、周围衣饰的华彩,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地狱与天堂般的对峙。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宴会厅里所有的喧嚣——酒杯的碰撞、衣料的摩擦、人群的谈笑——都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潮水般从沈微的世界里急速退去,只剩下一种尖锐的、撕裂耳膜的蜂鸣。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耳膜和太阳穴,发出擂鼓般的轰鸣。十年前,那个血色弥漫的雨夜,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凶手口袋里那枚同样染血的、属于她的少女发卡……无数破碎的、染血的画面如同失控的胶片,在眼前疯狂闪回、叠加,最终都汇聚成眼前这朵带着不祥死亡气息的黑色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