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苏墨白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破碎不堪。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愤怒和伪装。她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背脊死死抵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却感觉不到丝毫支撑,只有无边的寒意从那里渗透进来,冻结骨髓。她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死死捂住被撕裂的衣领,试图遮掩那片裸露的肌肤和那个象征着死亡与禁锢的刺青,另一只手则徒劳地挡在身前,徒劳地想要隔开眼前这个恶魔般的男人。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愤怒,而是被彻底剥开伪装、暴露在致命目光下的绝望。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却倔强地不肯发出呜咽。那双曾经清冷如寒星的眼眸,此刻被泪水模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惊恐和灰败。
走廊里并非空无一人。远处有几个被这边动静吸引、探头探脑的学生。当看到苏墨白衣衫不整、泪流满面地靠在墙上,而对面的叶无道一脸冷酷时,瞬间响起了压抑的惊呼和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八卦和惊疑如同瘟疫般开始无声蔓延。
就在这时——
“哥哥……你们在打架吗?”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点软糯鼻音的女声,突兀地在走廊另一端响起。这声音干净得像山涧清泉,瞬间打破了此地剑拔弩张的窒息感。
所有人,包括绝望中的苏墨白和冷酷的叶无道,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一个抱着厚厚一摞崭新书本的女生,正站在几米开外的宿舍门口。她穿着极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样式朴素,洗得有些发旧,却异常干净。裙摆下露出两截纤细白皙的小腿,踩着一双同样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她的脸很小,五官精致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很大,瞳仁是极其纯粹的墨黑,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此刻,那双纯净无垢的眼睛里,正盛满了真实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像迷路的小鹿,怯生生地望着叶无道和苏墨白这边“奇怪”的景象。
她的出现,像一道刺破厚重阴云的纯净阳光,与此刻走廊里压抑、暧昧、充满火药味的气氛格格不入。那份浑然天成的懵懂和干净,甚至让那些探头看热闹的学生都下意识地收敛了脸上的八卦神情。
叶无道看着这个突然闯入视野的女孩,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她身上有种极其矛盾的气质,那份纯白无瑕太过刻意,太过…扎眼。尤其是在刚刚撕开苏墨白伪装的此刻,这抹纯白显得尤为突兀。
苏墨白也看到了林清漪。当对上那双清澈见底、不染尘埃的眼眸时,她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那纯粹的干净烫到了一般,一种更加深沉的、混杂着羞耻和自惭形秽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她。她再也无法忍受,猛地低下头,用尽全力拢紧被撕裂的衣领,像一只受伤后急于逃回巢穴的惊弓之鸟,撞开旁边一个看呆了的男生,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楼梯间的黑暗,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慌乱声响迅速远去,消失在楼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