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前堂。晨光微熹，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的凝重。巨大的青石药碾旁，散落着一小堆药渣，色泽晦暗，几味本该清香的药材混杂其中，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气。
黄岐老爷子蹲在药渣前，布满老人斑的手捻起一小撮，凑到鼻尖深深一嗅，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那酸腐气下，隐隐透着一丝极淡、却极其独特的辛腥，如同某种冷血动物的鳞片在阴暗中摩擦。
“当归尾，炮制过火，焦苦藏戾；白芍，北地霜冻不足，芯里带虚寒；甘草…呵，熏硫过重，甜腻底下是灼肺的毒…” 黄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老法官在宣读罪证，“药为心声，制此药者，心浮气躁，肾水不足，肝火虚旺…生辰当在丙午年，丁酉月，甲寅日，壬申时（1966年农历七月二十一，下午三点至五点）！”
他缓缓站起身，掸了掸长衫下摆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一旁侍立的王小石和几个药堂伙计：“去，把风声放出去。就说‘回春堂’得了一批南洋来的百年血竭，成色绝品，为解燃眉之急，今日午时，在‘听雨轩’设招标暗拍，价高者得，过时不候。”
“血竭？” 王小石挠挠头，“咱家库房那点血竭，不都掺进‘正气汤’给方舱送去了吗？”
“按我说的做。” 黄岐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他走到柜台后，拿起那柄跟随了他大半辈子、乌木框已被磨出包浆的老算盘，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算珠，眼神深邃。
***
午时将至，城西临湖的“听雨轩”雅阁。竹帘半卷，窗外细雨如丝，湖面烟波浩渺。本该清幽的茶室，此刻却暗流涌动。七八个穿着体面、或富态或精悍的药材商代表已然落座，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着虚假的客套和贪婪的试探。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自称“陈经理”的中年男子，坐在角落，看似低调，镜片后的目光却如同毒蛇，不断扫视着门口和黄岐的动作。他左手小指，戴着一枚不起眼的黑曜石尾戒。
黄岐端坐主位，面前紫砂壶热气袅袅。他慢条斯理地泡着茶，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寻常的药材交易。只有王小石侍立在他身后，如同一尊沉默的门神，巨汉的压迫感让室内温度似乎都低了几度。
“诸位，血竭难得，机缘更难得。” 黄岐将茶水分入杯中，声音平和，“老朽年事已高，只求物归明主，价，反在其次。”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漂浮的茶叶。
随着他杯盖的拨动，一股极其微弱、常人难以察觉的力场，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雅阁内光线似乎也随着他杯盖的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折。正东震位（生门）的竹帘缝隙透入的光，似乎更亮了些；西南坤位（死门）的角落阴影，仿佛更加浓郁粘稠。无形的气场悄然改变，八门方位在黄岐看似随意的动作下，已悄然布下！
奇门遁甲·八门金锁阵！以茶为引，以气为锁！
坐在坤位（死门）角落的“陈经理”，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凝滞，一种莫名的心悸悄然升起，如同被无形的蛛网缠绕。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扶一下眼镜。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
黄岐眼中精光一闪！
他左手始终按在算盘上的手指猛地一弹！
啪！啪！啪！啪！
乌木算盘框上，四颗油亮的枣木算珠毫无征兆地崩飞而出！珠体在空中高速旋转，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它们并非射向“陈经理”，而是极其刁钻地射向他身侧空处、身后墙壁、头顶横梁、以及他面前的地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大惊失色！“陈经理”更是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一仰，试图躲避那几颗呼啸的珠子！这个后仰的动作，恰好将他原本被衣领遮掩的右耳后方，完全暴露出来！
就在他耳后暴露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