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刚爬上窗棂,夏澜已经伏在案前工作了两个小时。煤油灯的火苗与晨曦交织在一起,在她疲惫却坚定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影。面前摊开着沈毅留下的军事管理手册,旁边堆着三摞学员档案——来自五个乡镇的登记表、学习进度跟踪、实操考核记录...
窗台上,沈毅临走那天她摘的野姜花已经有些蔫了,但淡雅的香气依然固执地弥漫在房间里。夏澜揉了揉太阳穴,指尖沾上了墨渍,在眉梢留下一道黑痕。这是第三个几乎不眠的夜晚,自从沈毅离开后,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倍。
"阿桃!"张小虎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王家沟的新学员到了,李婶让你去分组!"
夏澜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赶紧扶住桌子。过度疲劳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她很快调整呼吸,抓起教案和名单冲出门去。
培训中心前的空地上,二十多个陌生面孔正东张西望。夏澜一眼就认出他们是王家沟的——那种特有的粗布褂子和编草鞋的方式太有辨识度了。李婶正在维持秩序,看见夏澜来了,如释重负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按这个名单分组,"夏澜递给她一张纸,"红组上午理论课,蓝组直接去试验田实操。"
李婶惊讶地看着分组表:"这...这么细?连谁跟谁有过节都标出来了?"
夏澜笑了笑,指向沈毅手册上的一页:"沈连长教的,'了解你的士兵'。"她转向新学员,提高声音,"欢迎来到夏家村农业技术培训班!"
一天的忙碌就此展开。上午的理论课还算顺利,但下午的实操就出了状况。两个王家沟的小伙子为了一垄地的边界差点打起来,夏澜调解时,又接到报告说食堂的柴火不够了。等到晚上查寝时,她发现三个学员发了高烧——可能是白天淋雨的缘故。
"夏老师..."一个小学员拉着她的衣角,"俺们屋的窗户关不严..."
夏澜蹲下身,平视着孩子怯生生的眼睛:"我这就去修,你先跟大伙挤挤。"她的声音温柔,但转身时膝盖发出一声轻响——连续奔波让旧伤隐隐作痛。
回到房间已是深夜。夏澜瘫坐在椅子上,连倒水的力气都没有了。桌上放着李婶悄悄送来的鸡汤,已经凉了,表面凝着一层油花。她勉强喝了两口,突然发现门口地上有个布包——打开是一双崭新的布鞋,鞋垫里还缝着晒干的艾草。
没有署名,但夏澜认得出针脚——是李婶的手艺。这个曾经最反对她的女人,如今却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关心。夏澜摩挲着鞋面上细密的针脚,喉咙发紧。
她强撑着点灯备课,眼皮却越来越沉。恍惚间,似乎看见沈毅坐在对面,像往常一样帮她整理资料。伸手去碰,却只抓到一团空气...
第二天清晨,夏澜在桌上醒来,脸颊压着未批改的作业本,留下一片墨迹。她苦笑着擦脸,却发现身上多了件外套——那是一件绣着"福"字的土布褂子,针脚歪歪扭扭,明显是初学者的作品。
院子里传来压低的说笑声。夏澜推窗看去,李婶正带着几个妇女在试验田里忙碌,动作虽然不够标准,但一丝不苟。看见夏澜,她们慌忙摆手:
"再睡会儿!俺们看着呢!"
"早饭在灶上热着!"
"今儿的课俺们帮你开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