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寂静如渊。永熙帝忽然放下奏疏,明黄袖口拂过 "匠人子弟从军" 附条,目光落在谢渊腰间铁尺上:"谢卿可知," 帝王的声音轻得像香炉里的烟,"萧烈私军中,多少匠人子弟被断指为誓?"
谢渊的心脏猛地撞向肋骨,七年前父亲倒在砖窑前的场景突然闪现。他深吸一口气,獬豸冠缨随胸腔起伏轻颤,声音却稳如铁石:"青龙山矿洞每出百斤铜矿,便有三户匠人被抄家。" 他看见永熙帝的瞳孔骤然收缩,帝王眼角的红血丝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 那是连日批阅边报的痕迹,"被编入私军的子弟,皆在左臂烙下断刀印记,与魏王府私军图腾一致。"
片尾:
申时初刻,谢渊走出文华殿,袖中 "如议" 玉印的余温尚未褪尽。殿外秋阳斜照,他回望殿内,永熙帝的明黄身影正对着御案上的范模伫立,袍角被穿堂风掀起,像一面静止的旗帜。烛影摇曳中,帝王的背影忽而显得苍老,让谢渊想起父亲血谏那晚,奉天殿上同样孤独的身影。
"大人," 千户的声音惊醒了他,递上的《匠人从军名册》封面,獬豸纹火漆的裂纹与他断笏上的旧痕严丝合缝,"襄王府绣娘供称,私军服的针脚藏着匠人籍贯暗码。" 谢渊抚过名册,指尖触到纸页间夹着的矿渣 —— 那是从匠人陈六断指处搜集的证物,"啪" 地合上名册,惊起几只栖息的蝴蝶。
酉时初刻,暮鼓在午门城楼敲响。谢渊站在城楼下,看自己的影子与獬豸碑阴影渐渐重叠。永熙帝临末的问话在耳边回荡:"匠人之心,可安邦否?" 他握紧腰间铁尺,尺身的冰凉顺着掌心蔓延全身。方才在殿中,他分明看见帝王翻阅 "匠人子弟" 附条时,指腹在 "妻女没入官奴" 字样上停留许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夜风卷起獬豸补服的下摆,青金石纽扣在暮色中泛着幽光。远处魏王府方向飘来的炊烟,混着若有若无的焦味 —— 不知哪户匠人又在焚烧断指时的血衣。谢渊忽然想起,七年前父亲曾在断笏上刻下 "匠" 字,此刻那断笏正藏在袖中,硌着他的手腕。他知道,御案上的黄绫奏疏只是开端,当明天的太阳升起,金銮殿上的较量,将真正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