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驿传》载:"八百里加急文书,必裹三层火漆,中嵌亲王封地茶梗,外钤五方骑缝印信,缺一者以误军国重事论。" 谢渊夜烛摇红,细勘襄王密信,见火漆凝色不均,茶梗浮沉异常,信笺毛边隐有旧纸纤维 —— 此等于毫厘间辨真伪、于褶皱中寻玄机的查案手段,非熟稔《文牍辨伪要略》、心怀黎庶安危者不能为也。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永熙六年腊月廿五,都察院值房烛火昏黄,谢渊捏着襄王密信的手指微微发颤。八百里加急的黄绫封皮上,火漆印泛着不均匀的青灰色,像极了那年在江西看到的、茶农们被鞭笞后溃烂的伤口。他用验印锥轻挑火漆,碎屑簌簌掉落,茶香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让他想起刑部大牢里魏王暴毙时,嘴角残留的那抹暗红。
"周立,取《工部火漆配方》。" 谢渊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信笺在烛火下投出的阴影里,他仿佛又看见抗税茶农们被按在地上刻血契的场景,那些沾着茶渍的田契,最终都成了宗室火漆里的陪葬品。
周立抱来典籍时,谢渊正对着信口撕痕出神。毛边呈锐利的斜角,让他想起宗人府档案里那些被篡改的玉牒 —— 每一道伪造的痕迹背后,都是无数百姓的血泪。"这不是襄王的密信。"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襄王薨逝三年,怎会用宗人府的旧纸?"
鸿胪寺译官的袖摆拂过案头,松烟墨的气息混着雪粒的清凉,将谢渊的思绪拽回永熙三年的深冬。那时他初佩獬豸冠,在魏王旧庄看见的场景,至今仍像火漆般灼烤着记忆 —— 焦黑的茶田延绵数里,未及燃烧的枯叶蜷曲在冻土间,叶脉里凝着未干的血渍,竟与此刻载玻片上的茶梗分毫不差。
"大人,火漆中的枯叶碎屑,确属永熙三年霜降后采摘。" 译官的声音带着颤音,将谢渊拉回现实。他捏紧火漆样本,指甲几乎嵌入掌心,蜡块表面的纹路硌得指腹生疼,恍若又触到当年茶农们冻僵的手指 —— 那些为保护茶园被砍断的手指,曾在他递来的状纸上按出血红的指印。
"枯叶入漆..." 他喃喃自语,视线扫过译官手中的《茶谱》,霜降后采摘的茶叶按制应弃置,却被有心人收进火漆,"三年前魏王伏法,旧庄早该封田还民," 验印锥突然戳向舆图上的魏王旧庄,墨点在纸页上晕开,"如今枯叶重现,说明旧庄仍在采茶 ——" 他抬头望向译官,"采的不是茶,是死人的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