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退至古井旁,井沿的青苔被靴底碾碎,散发着潮湿的土腥气。他望着对方眼中的狠戾,忽然想起验伤格目上刺客齿间的青金石碎屑 —— 那些来自和林密矿的毒物,此刻正通过齐王的榷场,混在盐引中流入中原。"这顶乌纱," 他收紧手臂,账册上的封泥硌得胸骨生疼,"是陛下让臣守这法理清泉。"
井水灌进口鼻的瞬间,陈素将账册护在怀中,绫子边缘的云雷纹硌着下巴。他蜷缩成茧,任由冰凉的井水漫过官服补子上的獬豸纹,只留账册顶端露出水面。井上的喊杀声混着兵器相撞的脆响,直到一双戴着手甲的手将他捞起 —— 甲胄上的 "韩" 字徽记,正是当年在江西平反冤案时,老茶农们凑钱为他打的护心镜。
账册页脚的墨迹在水中洇开,"齐王" 二字边缘泛着金斑。陈素知道,那是赤焰矿粉与井水硫磺发生的反应,正如三年前在铸钱案中,他在火漆印里发现的同样成分。指尖划过晕开的字迹,他忽然笑了,笑得井水顺着下颌滴落,打湿了衣襟上的血渍 —— 那是刚才被刺客划伤的痕迹,此刻却成了律法在他身上留下的勋章。
次日卯初,文华殿的铜炉燃着沉水香,却散不去陈素身上的水腥气。他捧着半本账册,页脚的水痕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井水的清冽,"此墨含赤焰矿粉三成," 指尖划过晕开的字迹,"与齐王青州榷场呈送户部的墨锭," 喉结滚动,"成分分毫不差。"
齐王萧杼的蟒袍无风自动,玉扳指几乎嵌入掌心:"大理寺卿是要凭半本湿账定本王的罪?" 他转向永熙帝,冕旒下的目光藏着锋芒,"昨夜子时,本王在府中斋戒,有宗人府的门禁记录为证!"
韩王萧柠忽然展开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二十处蹄印:"齐王藩邸的马蹄铁," 他的手指划过图上的凹痕, 又指向另一处蹄印,"与大理寺外墙的蹄印," 目光扫过齐王骤缩的瞳孔,"连铁钉数目都一般无二。"
谢渊屈肘行了个长揖,漆盘上的油纸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的验印锥划过纸面,松木的清香混着井水的潮气扑面而来:"陛下," 手指挑起半片枯黄的松针碎屑,"此纸产自青州城西万松造纸坊," 碎屑在锥刃上轻轻颤动,"每百张纸必掺松针七钱," 目光扫过齐王骤然绷紧的下颌线,"乃该坊专为榷场特制的防水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