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比半月前那一次更加庞大,更加猩红,更加令人窒息。
它如同苍穹之上缓缓睁开的巨大魔眼,无情地俯瞰着疮痍满地的邕州城。妖异的红光泼洒而下,将废墟、断壁、残存的屋舍、乃至奔涌的护城河水,都染上了一层粘稠而诡异的血色。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城中,白日里勉强维持的秩序早已荡然无存,死寂笼罩着每一条街巷,只有风声呜咽,如同无数亡魂在血月下哀嚎。
城北,三十里外,断魂坡。
这座荒凉死寂的山坡,在血月的映照下,彻底化为了人间与地狱的交界之地。坡顶那几块风化严重的古老巨石,此刻被粗暴地清理出来,组成了一个巨大、狰狞、带着原始蛮荒气息的祭坛基座。巨石上原本模糊的刻痕,在血月光华的浸润下,竟如同活了过来,扭曲蠕动着,散发出幽幽的暗红光芒。
祭坛中央,矗立着那个灰色斗篷的身影——神秘祭司。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宽大的斗篷在血月下无风自动,青铜面具反射着冰冷死寂的光。他双臂高举,枯瘦的双手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幅度扭曲、伸展,十指如同枯枝般刺向猩红的天穹。口中发出的,不再是低沉的嗡鸣,而是高亢、尖锐、破碎、充满亵渎意味的古老咒文!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着在场每一个生灵的灵魂,引发阵阵眩晕和源自本能的恐惧。
祭坛周遭,簇拥着狂热而扭曲的“信徒”。影月盟残党在血鸢带领下,如同最虔诚也最癫狂的鬣狗,割开手腕,任由滚烫的鲜血泼溅在祭坛冰冷的岩石上,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应和着祭司的咒语。隐世家族中那些被力量许诺诱惑、或被家族倾轧逼至绝境的反对派,此刻也撕去了平日的矜持与算计,脸上只剩下病态的亢奋与孤注一掷的疯狂,将各自家族传承、已被祭司“净化”过的信物残骸——如司徒家的流云璧碎屑、南宫家灵性尽失的霜狼獠牙粉末——奋力掷向祭坛中央那不断旋转、吞噬着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更有数十名气息驳杂、眼神空洞的叛变青梧卫,他们显然已被祭司邪力彻底侵蚀,如同最忠诚的提线傀儡,面无表情地维持着祭坛外围一圈由幽冥鬼火构成的诡异符文阵列,将源源不断的精纯气血之力泵入祭坛核心!
祭坛上空,那黑暗漩涡在血月、咒文、鲜血、信物碎片和气血之力的共同滋养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旋转!漩涡中心,一点令人灵魂战栗的猩红光点,如同深渊魔神的独眼,正缓缓睁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世界诞生之初的、冰冷、混乱、带着吞噬万物本源的恐怖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正透过那漩涡,贪婪地窥视着这个世界!断魂坡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光线被拉扯成诡异的弧度,地面细小的砂石无声地漂浮起来,围绕着祭坛疯狂旋转!
“降临!降临!阴影之主!吞噬这腐朽的光明!”血鸢的嘶吼带着撕裂声带的疯狂,他整个人几乎扑倒在血泊中,脸上是极致的痛苦与极致的欢愉。
“力量!给我力量!碾碎那些叛徒!”一个隐世家族的叛徒长老双目赤红,将手中最后一点家族图腾的骨粉狠狠撒向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