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梅雨季来得比往年早,宋若宪站在广州节度使府的露台上,望着珠江上穿梭的商船,指甲深深掐进紫檀木栏杆。案上的密信已被雨水洇透,"长安查抄盐库青龙寺僧众入狱 李承宏圈禁" 的字样重叠在一起,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她身后的五千精兵正在装卸粮草,甲胄上的水珠顺着鳞片纹滚落,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母亲,真要带这么多人去长安?" 宋明轩的声音带着犹豫,他手腕上的伤口还缠着绷带 —— 那是刺杀御史中丞失败后,被火枪流弹擦伤的痕迹。"朝廷刚颁布《宗室法》,正是敏感时候,带甲士入朝,怕是会..."
"怕什么?" 宋若宪转身,凤钗上的明珠在阴雨天里泛着冷光。这位岭南节度使素以铁腕闻名,当年仅用三个月就肃清了海盗,手段之狠让大食商人都忌惮三分。"盐铁司被夺,青龙寺被抄,咱们在长安的眼线折了大半,再不出手,等易林腾出手来,岭南就是下一个江南!" 她抓起案上的虎符,"五千人不够,再调三千藩兵,就说是护送贡品,谁敢拦?"
宋明轩望着母亲眼中的狠厉,忽然想起幼时见过的鳄鱼 —— 在水里不动声色,一旦发动便是致命一击。他低头应是,转身去传令时,袖中的密信悄然滑落,被风吹进珠江。那是安庆绪的回信,上面写着 "若能牵制长安兵力,洛阳必出兵响应"。
消息传到长安时,易林正在度支司核对青苗贷的账目。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在算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每一粒算珠都代表着一户农民的春耕希望。夜影卫的飞鸽落在窗台上,脚上的信管里裹着一张字条:"宋若宪率五千兵离广州,号称朝觐,辎重中有弓弩甲胄。"
"终于来了。" 易林将字条凑近烛火点燃,灰烬飘落在 "岭南盐利" 的账册上。他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衡阳的位置 —— 那里是岭南进入湖广的咽喉,也是神策军与太行军的布防之地。"传我命令,神策军左厢进驻衡阳城,太行军埋伏在城郊密林,听候调遣。"
"要不要通知陛下?" 琉璃走进来,绿裙上沾着户部的桑皮纸纤维。她刚从库房回来,抱着一摞宋家盐商的走私记录,最上面那本记着 "大食胡椒换官盐" 的交易,日期就在上个月。
"陛下已知晓。" 易林在沙盘上摆出兵力分布,"昨夜飞鸽传书,陛下让咱们便宜行事。" 他捏起代表宋家军队的陶俑,"宋若宪想玩武力逼宫,咱们就陪她玩玩。"
三日后的早朝,宋若宪出兵的消息在紫宸殿炸开了锅。张皇后的兄长张镒第一个跳出来:"岭南节度使想必是误会了,或许只是派兵护送贡品,何必大惊小怪?" 他话音刚落,就被御史台的官员反驳:"五千甲兵护送贡品?贞观以来从未有过此例!分明是图谋不轨!"
朝堂上顿时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安抚,认为应先答应恢复盐铁权,避免兵戎相见;另一派则力主镇压,指责宋家目无王法。李玙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手指在御座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却时不时瞟向站在朝班末尾的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