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饮了两杯茶,直到戌时三刻时,才起身离开。
待赵桓走后,她颤抖着解开怀中的《百花争艳》图,生绢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各色花卉栩栩如生。
她将绣品铺在桌案上,指尖顺着花蕊的纹路细细抚摸。
韦贤妃宫中的《百花争艳》是她承瑾一针一线绣成的,绝不会有错的。
承瑾洗漱后躺在床上,又从枕下摸出北斗七星纹,她静下心来感受靛蓝布巾攥在手心,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北斗七星纹。粗糙的布面上,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颗星组成的斗魁沉甸甸压在掌心,玉衡、开阳、摇光连成的斗柄顺着指缝蜿蜒,像握着一把能丈量夜空的尺子。
熄灭烛火躺到床上。窗外的的墨色夜空。星星疏疏落落,不及月初时繁密,却比满月夜更显分明,在弯弯月儿旁不远处眨着微光,与宫墙檐角的铜铃、街巷残留的灯笼余光遥遥相对。
夜空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尘,连风都带着秋夜的凉意,吹得月色愈发清冽,落在宫苑的梧桐叶上、朱红宫墙上,让这看似平静的夜色里,更添了几分寂寥与沉肃。
梦里,亲眼目睹一家老小被害后,好心人助她弟弟逃亡异乡,她流离失所,未婚夫家毁婚,心惊胆颤地与人贩子斗智斗勇,被官兵当细作当杀人犯,这一路走来九死一生,两次被从死亡边缘给救下,是赵构——韦贤妃的儿子。
火光冲天之下,蓝衣人拉着她的手奔离烽火狼烟处,可一抬头身着深紫色长袍的赵构手持长剑挡住她的去路,目光冷冽神色凶煞,远处传来韦贤妃的尖细而狂妄的大笑,以及赵构朝她挥来的长剑——啊!
承瑾惊出一身的冷汗,不停地喘着粗气。掀开幔帐,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散尽。
跪坐在床中的承瑾,良久才稳定住情绪。
这个梦,太长,太让她感到后怕。
她起身穿鞋,打开屋门,这才发现屋门外已悄然立着两人。
那是两名年龄稍长的侍卫,年纪约莫三十许左右,身形挺拔如松,虽未穿甲胄,一身深灰色便衣却衬得肩背愈发宽厚。
两名侍卫面容沉静,下颌线条绷得紧实,眼神坚毅,腰杆笔直地守在阶前,双手交握于腹前,目光平视前方,不左顾不右盼,呼吸轻缓,纹丝不动的两人,仿佛是两尊沉默的石兽,将那份不易察觉的戒备与守护,融进了这清凉的晨光里。
当承瑾打开门的那一霎,她鼻尖忽然泛酸,咽喉泛紧,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见两名侍卫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沉静里带着妥帖的分寸,没有多余的言语,却让她体会到了一股稳稳的暖意。
那暖意顺着心口漫开,眼眶微微发热,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湿意,再抬眼时,声音轻却清晰:“劳烦二位了。”
承瑾梳洗好,特意穿了一身浅青色的衣裳,带了一点银钱和宫牌出门,两名侍卫过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