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瑾正在整理绣品,闻言抬头:“客人想要订制绣品?”王黼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竟是幅详尽的边境地形图:“小女随军在边关,许久未见,想绣幅家乡山水寄去。只是这图……”他面露难色,“涉及边防,按律不可外传。”
陈柏刚从后堂出来,闻言上前一步:“客人放心,绣娘们只记针法不记图样,绣成后即刻销毁原图。”王黼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他是边关守将的幕僚,女儿随夫婿戍守雁门关,三年未曾归家。
承瑾接过图纸,指尖抚过标注着烽火台的位置,忽然道:“我给您加些细节吧。”她取过炭笔,在山峦间添了几株杏花,“雁门关的春杏该开了,让姑娘看到这个,就像回了家乡。”王黼眼中泛起泪光,重重点头:“多谢掌柜的用心。”
待客人离去,陈柏望着图纸上的关隘,低声道:“近来京中传言,有人在陛下面前提及咱们绣坊,说咱们私通军方。”承瑾正将丝线分类,闻言动作不停:“咱们行得正坐得端,绣的是山河,暖的是军心,怕什么?”她将一束赤红的绒线缠在线板上,“倒是你,跑商路时要格外小心。”
陈柏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指尖:“放心,皇城司的旧部都在暗中照应,不会有事。”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个小巧的木盒,打开竟是对玉簪,簪头雕着并蒂莲,“上次在江南看到的,想着……”
承瑾脸颊微红,将玉簪收好:“等打完仗,你亲自为我戴上。”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阳光穿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映在绣着江山图的绢布上,与画中的山河融为一体。
入秋时,《千里江山图》已绣至黄河流域。绣娘们特意用赭石色的绒线绣出奔腾的浪涛,银线勾出的浪花在灯下泛着粼粼波光。这日深夜,承瑾还在检查针脚,忽然听到巷口传来马蹄声。陈柏匆匆进来,身上带着寒气:“岳将军派人来了,说冬季将至,军中急需一批护耳和手套。”
他解开行囊,里面竟是件染血的棉袍:“这是从阵亡将士身上取下的,上面还留着咱们绣的缠枝纹。”承瑾摸着棉袍上细密的针脚,眼眶微微发热:“让姐妹们都来,咱们连夜赶制。”
消息传开,不仅绣坊的姑娘们赶来帮忙,连附近巷子里的妇人都带着针线来搭手。香吟的母亲把陪嫁的银饰都熔了做银线,晚晴拿出积攒的月钱买棉布,连平日里最胆小的小徒弟,都咬着牙在油灯下飞针走线。陈柏雇了十几辆马车运送物资,锦绣坊的铺面索性关了门,改成临时库房,堆得满满的棉布和绒线,在月光下像座温暖的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