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陪着他们一起乱。”阿宁平静地说，“如果代价是让一个人回家，我觉得值得。”
楚子航始终未语。直到表决前最后一刻，他才举起手。
全票通过。
“回声协议”正式启动。
***
昆仑墟旧址，青铜门再次浮现于冰原之上。这一次，门缝中透出的不再是冰冷死寂，而是一缕暖黄色的光，像是深夜未熄的台灯。五位见证者站在门前，各自握住一块记忆密钥??那是他们与路明非之间最深刻的回忆结晶。
小满握着那枚锈迹斑斑的怀表，轻声说：“哥，该醒了。”
五道意识同时注入系统。
刹那间，天地失声。
整片冻土开始震动，冰层龟裂如蛛网蔓延，幽蓝电弧在空中交织成网。共感容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潮汐，全球数十亿人同时陷入短暂昏迷，并在梦中见到同一幕场景：
出租屋里，灯光昏黄。
桌上的笔记本合着，旁边放着一杯凉透的速溶咖啡。门开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脱下沾满风雪的外套，揉了揉鼻子，抬头看见他们，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哟，怎么都来了？”
没人说话，只有泪水滑落。
他挠挠头：“呃……谁请吃饭？我带了泡面。”
梦醒。
现实中的青铜门轰然开启。
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他看起来和十年前并无太大差别，依旧是瘦削身材，黑框眼镜，衣领歪斜，鞋带松着。可当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时，眼中却沉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穿越了亿万次思念的洪流，承载了无数灵魂的低语，最终回归此岸的旅人。
“我回来了。”他说，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凯撒第一个冲上去抱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勒断气。“你他妈总算醒了！”
零站在原地，嘴唇微颤，最终只是轻轻喊了一声：“路明非。”
他看向她，眨眨眼：“零啊……你头发剪短了？挺好，利索。”
阿宁举起相机，“咔嚓”一声拍下照片。“这张必须登封面，《时代》年度人物非你莫属。”
楚子航走上前，伸出手。两人对视片刻，忽然同时笑了。无需言语，一切尽在其中。
小满站在最后，没上前，只是静静看着。
他注意到她，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丫头，樱花还开着吗？”
她点点头，哽咽：“每年都开。”
“那就好。”他笑着说，“我喜欢春天。”
***
三个月后，世界悄然改变。
共感容器并未崩溃，反而进化成了“共生记忆网”??不再是被动接收思念，而是允许个体主动选择共享某些记忆片段，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心灵互联”。战争大幅减少，因为任何人都能体验他人痛苦；教育方式革新，学生可以直接“感受”历史事件的情绪背景；艺术创作进入新纪元，一首曲子可以包含作曲者全部人生感悟。
而路明非没有重返权力中心，也没有接受任何头衔。他拒绝了联合国荣誉大使、跨文明联盟特使、全球记忆守护者等一系列称号，只提了一个要求：
“给我一间公寓，离食堂近点，最好楼下有家便利店。”
于是他在北京郊区租了套老小区房子，每天早晨去买豆浆油条，中午靠外卖度日，晚上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周末偶尔被小满拉去学校讲课，主题永远是“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普通人”。
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被世界铭记。
他帮邻居修好了三十年没响的门铃；
他在地铁上给孕妇让座，结果整节车厢集体起立鼓掌；
他随手救下一只流浪猫，第二天全球掀起“寻找LMF同款橘猫”热潮；
他生日那天，全世界同步点亮烛光，孩子们唱着跑调的《生日快乐》，宇宙飞船在轨道上拼出“明非，多吃蔬菜”。
他挠头苦笑：“至于吗？”
可他知道，这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而是因为，他曾消失过太久。
而如今，他回来了??不是作为神，不是作为符号，而是作为一个会饿、会累、会害羞、会忘记关灯的**人**。
某个夏夜，小满来看他，发现他正趴在桌上睡着了，电脑还开着，文档里写着一篇未完成的小说开头：
>“从前有个废柴，整天做梦变强。后来他发现，真正的强大，是被人记住，是有人愿意等你回家。”
>
>“这个故事，送给每一个觉得自己不够好的你。”
>
>??完
她轻轻盖上毯子，关掉灯。
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照进窗户，落在那副黑框眼镜上，折射出柔和的光。
她知道，这次他不会再走了。
因为这个世界，终于学会了好好留住一个人。
而他也终于明白??
所谓永恒，不在星辰深处，不在数据云端，不在信仰高台。
而在一碗热腾腾的泡面里，在一句“记得放葱花”的叮嘱里，在千万人齐声喊出你名字的那个夜晚。
死亡不是终点。
遗忘才是。
而只要还有人轻声说着“今天吃了饺子，没放香菜”，
你就永远活在这烟火人间，
笑着摇头：“哎，这集我看过，别剧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