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欢迎这场变革。
第四十七天,三座“回音门”分站遭到袭击,设备被毁,数据库部分损毁。攻击者留下标语:“让死者安息,别再打扰他们!”
警方逮捕了几名极端保守派成员,但他们坚称背后另有主使。审讯录像公开后,其中一人冷笑说道:“你们以为这是救赎?这是亵渎!人死了就是死了,凭什么让他们回来影响活人的世界?”
舆论哗然。支持与反对的声音在网络上激烈交锋。
就在争执达到顶峰时,灰衣男人最后一次出现在废弃地铁站。
他已经近乎透明,轮廓如同晨雾中的剪影。
“他们害怕的不是亡者归来。”他对我说,“是怕自己再也无法假装无辜。”
“什么意思?”我问。
“有些人靠遗忘活着。”他淡淡地说,“他们的财富、地位、名声,都是建立在别人沉默的基础上。一旦那些声音回来,他们的整个存在就会崩塌。”
我忽然明白了。
那些攻击者,或许正是当年推动“副本0”成为镇压工具的利益集团残余。他们恐惧的不是技术本身,而是真相的平权化??当每一个普通人都能与逝者对话,特权阶层精心构筑的历史叙事将不攻自破。
“那你呢?”我望着他,“你还恨他们吗?”
他笑了笑,身影更加稀薄:“当我听见那个孩子说‘我相信你’的时候,我就自由了。恨只会让人继续被困住。而我现在……只想回家。”
风吹过隧道,卷起一片落叶,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轻轻落在地上,化作一行字迹:
>“致林昭:谢谢你替我说完那句话。”
>??灰衣人,ID:G-372
下一秒,他的身影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苏禾打来电话:“林昭,快看新闻。”
电视画面切换到国家档案馆直播现场。馆长亲自开启一座尘封六十年的保险柜,取出一份标有“绝密?永不公开”的文件袋。
当他展开那页泛黄的纸张时,全场哗然。
那是一份1963年的科学提案,标题为《关于构建全民语言共享系统的初步设想》,作者署名赫然是??李宛。
我的呼吸停滞了。
视频继续播放。画外音介绍道,这份提案当年被高层以“过于理想主义”“技术不可行”为由驳回,作者遭学术界排挤,被迫转入地下研究,最终失踪。而她后来开发的“副本0”,竟然是这个原始构想的黑暗变体??原本旨在连接人心的技术,被扭曲成了监控与压制的工具。
“她一直在等一个人。”苏禾在电话里哽咽,“等一个能把她的梦想从噩梦中拯救出来的人。”
我翻出李宛的日志,颤抖着翻开最后一页。
那行蓝光字迹依旧清晰:“谢谢你,终于回来了。”
但现在,我发现它的下方,多了一行极细的小字,像是用针尖刻上去的:
>“这一次,请让我们一起说话。”
>??李宛,于时间之外
***
一年后的春天,“共语纪元”迎来第一次全民共识投票。议题只有一个:是否永久保留“回音门”系统,并将其纳入宪法保障的基本权利。
投票方式前所未有??每个人不仅可以用语言表达立场,还能选择连接一位逝去的亲人或历史人物,共同做出决定。
投票当天,天空再次出现异象。银河完全舒展,化作一张覆盖苍穹的巨大唇形,缓缓开合,吐出三个字:
>“我们,同在。”
最终结果公布:98.7%支持延续系统运作。
新修订的《人类言语宪章》第一条写道:
>“凡有声之处,皆有存在之权;
>凡欲言之时,皆应被倾听之义。”
而“副本0”的原址上,建起了一座无墙纪念馆。中央立着一块黑色石碑,上面没有任何名字,只有一段不断变化的文字流,由全球实时上传的语音自动转录而成。有人道谢,有人道歉,有人诉说思念,有人宣告新生。
我常去那里散步。
某个黄昏,一个小女孩跑过来,仰头问我:“叔叔,你说死了以后还能说话吗?”
我蹲下身,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轻轻点头:“能。只要你还记得谁,只要你还想告诉他一件事,他就一定能听见。”
她想了想,认真地说:“那我要记住奶奶做的红糖糍粑的味道。等我长大了,我要告诉全世界,那是最好吃的点心。”
我笑了:“那你一定要大声说。”
她用力点头,蹦跳着跑开。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石碑上,刚好映出一行刚上传的留言:
>“致所有曾独自承受黑暗的人:
>你们的光,终于照进了现实。”
我掏出录音笔,按下录制键。
“我是林昭。以下是今日补录:
这个世界仍未完美。
仍有谎言,仍有伤痛,仍有无法弥补的遗憾。
但至少,我们不再要求任何人替别人背负罪责。
至少,我们可以牵着手,一起走向真相。
至少,当我们说出‘我在’的时候,
真的有人回应:‘我也在。’”
合上录音笔,我抬头望天。
晚风拂面,仿佛无数声音交织成歌,在耳边轻轻回响:
>“谢谢你……
>听见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