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敌军似乎已经发现,这群身着明光铠甲的将士看似围绕着周军重要人物。
数个北邙重装骑兵手持长刀冲向公主这边。
“我来!”
公主的近身侍卫,亲卫队百夫长姜如约手持长刀,带着几名侍卫策马冲上去拦截他们。
“快带公主离开战场。”
陈柄见公主伤势不轻,立马对身边的陆浩等人说道。
公主感受到背上的疼痛,但咬紧牙关,摇了摇手,起身说道:“不,我要在战场上,守住我大周的军旗。你们不用管我。”
姬清影拾起龙吟剑,与贴身侍女小青小白,还有几位留守保护公主的亲卫队侍卫守卫在绣着“周”字的大周的军旗和绣着“姬”字的帅旗下,守护着军旗,看着谷中的大战。
公主依然在战场上,大周的军旗和帅旗依旧屹立不倒,鼓舞着仍在血战中的周军士气。
几位北邙骑兵冲上来,试图夺取周军帅旗。
陆浩等守在公主身边的几位公主亲卫队侍卫赶忙阻拦,姬清影忍着伤痛,举起龙吟剑依然奋力前去迎敌。
帅旗不能倒下,这场山谷血战,关乎周国命运,她必须要赢下。
这一战,直到打到夕阳西下,打到精疲力竭,打到遍地都是血泊和双方阵亡的将士残躯,打到山谷里的砍杀声,厮杀声慢慢少了下来,直到彻底平息。
这场血战终于结束,周军最终在这谷中全歼这支北邙皇帝麾下的3万精锐骑兵。
此战也让周军付出巨大代价,光在谷中阵亡的人数便高达上万余人,受重伤的并且是彻底丧失战斗力也同样高达上万余人,好多重伤者都没熬过当晚,很多人都很难能存活下去。
此战之惨烈,伤亡人数之多,付出的代价之大,远超出诸将们最初的设想。
而负伤者更是不计其数,那些身上挂彩,中箭,小伤轻伤可以自行处理都不在统计在内,全军上下几乎无人不负伤。
当公主精疲力竭的回到定州城内,脱去战甲,贴身侍女小白小青才发现,公主身上多处负伤。
原本完美无瑕的公主背上更是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划痕,幸好有战甲防护,刀伤似乎还没那么严重深入,没伤到骨头,但也是清晰可见的伤痕,刀痕里外翻出血肉,背部伤口流出的血迹染红了月白素纱的中单,卸下战甲的公主此刻因背伤而疼痛不已。
侍女小白见状忍不住哭着奔出去,急忙请军中最好的大夫为公主处理伤口。
军中大夫闻讯赶来见伤口如此,即便久在军中医治,也不免大惊失色,毕竟这可是堂堂帝室贵胄,千金之躯的公主。
大夫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公主身份,会否因此失礼。连忙为公主的背部清理伤口,以酒消毒,以免感染,然后将石灰、百草霜等药材混合调配好的金创药,以均匀撒布在清洗过的伤口上。
公主忍着剧痛,并未发一哼声,也未流下一滴泪,但早已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满身湿透。
在敷完药,使用丝帛包裹伤口后,大夫跪倒在地哭道:“公主殿下,小人刚才失礼,请公主责罚。小人已为公主处理伤口,已经无碍,但这几天切勿用力,以免背伤复发。只是这伤痕,恕小人无能,恐难处理,求公主饶命。”
公主喘息着叹道:“只要伤口无碍即可,小白,多拿些赏金给大夫。”
公主负伤的消息也传至整个军营,让周军上下将士们为之动容。
他们本就是一直跟着公主征战,如今他们的统帅,堂堂的大周的公主,千金之躯,和他们一起浴血奋战,并且同样也负了伤,甚至还因此留下了难以消除的伤痕。
此战和北邙精锐之师血战,赢得艰难,赢得惨烈,但最终还是赢了。
无法想象,如果没有率先击溃这支精锐,一旦在战场上,前面迎战北邙主力,后方遇到这样的北邙精骑对周军发动突然袭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军师杨晔自己都不由得感到后怕。
第二天,随着探马来报,北邙大将沮渠敖带着北邙主力即将来到定州,并且把从博陵郡向定州运送军用物资辎重的队伍全部消灭在半道,致使护送的军队和上万名运输的民夫全军覆没,周军损失大量粮食和装备物资。
此次公主率领5万5千兵马来到定州,然而经过夺取定州和定州郊外与北邙援军大战之后,战死者和重伤者众多,眼下还能出战的已经不足3万兵马,这还包括必须留下来守城的士卒。即便如此,绝大部分将士身上都还带着伤,而北邙主力有6万之众。
北邙军队战斗力强悍,此前大周以多打少尚且都如此费力,如今人数不占优势,全军刚打完一场惨烈一战,军中众多伤员,眼下确实难以再战,就连公主也是负伤,诸将不免忧愁。
公主亲卫队统领陈柄道:“如今我们也只有坚守城池,幸好定州城中有足够粮食,我们也提前消灭了北邙的援军,也算一件可喜之事。”
军师杨晔道:“我们可以先继续守住城池,继续切断北邙与燕京的通道,当北邙军队知道援军全军覆没,必然军心大乱,到时可以予以致命一击!”
“军师此法可行!”
公主身着一身天青越罗便衣外袍来到定州城内诸将议事大堂,透过白色素纱中单,公主的背部依然有着包裹伤口的丝帛突起隐约可见。
诸将皆起立拜迎公主,“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在诸将参拜声中,姬清影坐上主帅席上。
“辅国将军高征,你派几个灵活机变的士卒,最好是定州冀州出身的当地人,扮成附近的樵夫,猎户,农夫,可前往北邙军营中做些买卖,将北邙援军全军覆没的消息透露给北邙军中。”
“萧远吴猛,你二人继续派出飞龙骑小队切断邙军与燕京之间的运输线路联系。如此数日之后便可让北邙军心大乱。”
“杨晔,你安排守城墙的将士们轮流换岗,做好衔接,让士兵们都能休息好,也盯紧城外北邙军队有何动向。这几日全军上下好好休息,休养,等时机一到,就是与北邙大军决战时刻!”
公主和贴身侍女小白小青,公主亲卫队统领陈柄等人来到城内一处军营处,见众多受伤的士卒在此休息,养伤,等待着军中大夫医治。
营房中,众多受各种刀伤箭伤的士卒在那,到处都是疼痛的撕喊声。
“啊”
一阵痛喊声传来,公主走近,只见一年轻的步卒卧躺在席上,胸口处赫然中着箭,竟然过了一夜到现在还未拔出来。
难道是他,在我身后为我挡了那一箭?
公主记不清挡她那致命一箭的士卒长什么样,只记得一个年轻的步卒,胸口中箭,似乎正是眼前这人。
公主皱眉询问周围人为何还不给他拔箭。
周围将士见公主亲至,连忙行礼,那躺在席上的士卒也想起身,公主连忙止住。
旁边的将士说道:“昨日一战,受伤的将士太多了,军中的大夫都来不及处理。像我等受点皮肉伤,能自己处理的都自己处理。此人箭射在胸口处,大夫说一时半会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旦拔出不慎,却有性命之忧,因此就禁止他自己拔出箭头。”
公主派人将昨日为她敷药处理伤口的医官请来,那位大夫一看,便着手拔箭矢的道具,准备要拔出箭头。
“小兄弟,忍一忍。”
大夫慢慢除去这名士兵的战衣,只见一支箭插在这年轻的士卒胸膛上,箭周围已经出现脓血。
“啊!疼!”
那名年轻士卒哭喊着,泪水直流,整个人不由得挣扎起来。
“千万别动,小兄弟。”
大夫一边用手缓慢拔出,一边拿出涂上药物的麻布贴在胸口上,还要用力防止其挣扎扭动。
突然间,一双玉手紧紧的按在这位士卒的胸膛上,更有一阵郁金香气扑鼻而来。
年轻士卒忍着疼痛睁开湿润的双眼,看到一位身着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华丽而又高贵的衣裳,肤色也和将士们一样长期军中风餐露宿如小麦色般,但长得又是那么好看的女子正重重的按住他的胸膛。
“这,真的是公主吗?”
年轻士卒曾在军中很远的地方看到过公主殿下,但也从未看清过公主的真面貌。
毕竟公主这样身份高高在上,岂是他这样的小卒能近距离亲眼见到的。
但他认识自己的队主幢主甚至连军主、校尉这样的大人物都在她周围,这些上级武将们都围绕在这位身份高贵的女子身旁恭恭敬敬,都不敢抬头直视她,在这军中也只有那位女子才有如此地位。
这位年轻的士卒并不知道昨日一战,就是他无意中挡住了射向公主背后的那致命一箭。
此时坐在他面前的尊贵女子不是身份高贵的大周镇国公主又是谁?
不顾身份,就在他一个出身最平凡的小卒眼前,坐在他的身旁。穿的如同天上仙女一般,并且用着她的那双手紧紧按住他。
在众多上来围观的将士们面前,年轻士卒也忍住剧痛忍住,他不想在那么多战友面前失声大哭,更不想在公主面前丢人。
终于箭头拔出来,一团鲜血涌出。
大夫连忙清洗伤口,并用刚取出的烙铁灼烧感染创面。
“小兄弟,你忍一忍,这是避免伤口感染。”
“呲呲呲”
滚烫的烙铁按压在创口上。
年轻士卒忍着滚烫的痛楚,当他看到公主正坐在她面前注视着他,公主也惊讶于他的勇气,面对如此灼烧,竟然没发出一点声响,但从满脸泪水可以感受到这位士卒此刻忍受有多大的疼痛。
终于当大夫为这位士卒处理好伤口,公主如同贤惠的妻子一般亲自为他整理铺在地面的床席,为他轻轻盖上被褥,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公主呼出来的空气。
当听到公主说道,“好好休息,等打败敌军,就能回家了。”
说完,公主一行人离开他所在的营房。
年轻士卒强忍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哭泣下来,每一个在场的士卒无论是在眼眶里还是在心里都落下他们的自己的泪水。
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在昨日大战中也受了很重的背伤,伤口依然还在包裹中,自己都在养伤中,却依然亲自来看他们这些在军中最为普通的士卒。
他们既不是最接近公主的亲卫队也不是最精锐的飞龙骑,他们只是军中最为普通的小兵。
“打败敌军,就能回家了。”
这不仅是公主刚才对他们说的话,更是他们每个将士心中的呐喊。
当公主巡视完城墙的防御后,回到自己在城中的住处,守在门口的是几位公主亲卫队的侍卫。
只听一人说道:“可恶啊,公主殿下竟然会照顾这样一个低贱的士卒。可我真是太羡慕他了,要是什么时候公主也能为我这样,本公子就是死了也愿意啊!”
“恩哼!”
公主哼了一声走近,见其中一名侍卫颇为眼熟,乃是右相陆诚的嫡长子陆浩,年纪也不甚大,此前也是洛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公子。几年前便加入公主亲卫队,在军中倒也相安无事,作战表现也颇为勇猛。
陆浩见公主殿下来了,以为自己刚才说的话被公主听到,吓得连忙跪拜在地不敢说话。
“若陆公子也在战场上为本公主挡箭负伤,吾亦会为公子喂药守夜。”
说罢公主回到自己的厢房。
陆浩此时心中顿感大喜,公主竟然认得我,还说会照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