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安静得能听见蝉鸣。
“我不配被称为老师,但我希望能继续留下来,不是作为明星,而是作为一个愿意倾听的人。”
掌声久久不息。
接着是小雨的发言。他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握着那支旧录音笔。
“很多人问我,以后想做什么。”他声音平稳,“我说我想当老师。但他们总觉得我在说客套话。可我知道,我不是。因为我终于明白了,教育不是灌输答案,而是守护提问的权利。”
他顿了顿,看向坐在第一排的母亲。女人眼眶通红,却笑着点头。
“我妈以前总怕我说话太少,怕我被人欺负。现在她明白了,沉默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等你说完那一句话。所以如果将来我有学生不愿开口,我不会逼他。我会坐在他旁边,就像王老师对我那样,等风把他的心吹开。”
全场起立鼓掌。
最后出场的是阿木。他牵着父亲的手走上台,身后推着一辆老旧自行车??正是当年母亲摔坏的那一辆。经过半个月修理,车铃重新响起,踏板转动顺畅,前后轮刷上了崭新的银漆。
“这是我爸修好的。”阿木说,“他说,车子坏了可以修,人走丢了也可以找回来。只要还记得回家的路。”
他转过身,把自行车钥匙放进父亲掌心:“现在,它是你的了。”
男人颤抖着握住钥匙,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没说出话,只是用力抱住了儿子。
夜幕降临,篝火晚会在操场举行。没有主持人,没有流程单,每个人都可以随时走向火堆旁的小麦克风,说出此刻想说的话。有人感谢朋友借给自己橡皮,有人向暗恋的同学表白心意,还有老人讲述年轻时错过的亲情。
当火焰升至最高处,王劲松缓缓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那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发来的正式邀请函,聘请他担任“全球青少年心理支持项目”顾问,任期三年,驻地日内瓦。
“各位,”他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寂静,“我收到了一份工作邀请。”
人群微微骚动。
“他们会提供优厚待遇,让我去世界各地分享经验。听起来像个终点,对吧?像是故事该结束的时候了。”
他停顿片刻,望向林知梦、李晓芸、陈老师,以及每一个熟悉的脸庞。
“但我今天想说的是??这不是结束,而是提醒我们更要坚守的开始。因为我一旦离开,这里会不会变成又一个被外界消费的‘样板间’?所以我决定:接受职位,但不离开山谷。我会通过远程协作参与国际项目,把外面的经验带回来,而不是把自己变成向外输出的符号。”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林知梦走上前,握住他的手:“那你就是这座桥的锚点。”
“而我们,”她环顾四周,“是不断延伸的桥面。”
那一夜,星空格外明亮。孩子们把写满心愿的纸星星投入火中,灰烬随热气升腾,像无数微小的光点飞向天际。
小雨再次来到桃树下,挖出了那支录音笔。电池早已耗尽,但他还是按下播放键,仿佛能听见过去的自己在说话。
他打开新买的录音设备,重新开始录制:
“今天是我十四岁生日后的第一百零七天。桥修好了,我爸回来了,我也快期末考试了。世界好像没什么大变化,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不一样了。我不再害怕沉默,也不再迷信喧嚣。因为我终于懂得,真正的声音,从来不需要震耳欲聋。”
他关掉录音,抬头望月。
“致未来的我:当你有一天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请记住,最初的掌声,来自一片无人知晓的山谷。”
数日后,一封来自缅甸的信件抵达图书室。玛雅的照片附在信后,她站在新建的“心灵庇护站”门前,手里举着一张中文卡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也学会了说‘我想你’。”
信中写道:
>DearTeacher,
>Wesang“HuaKaiNaTian”underthestarslastnight.
>Aboywhoneverspokebeforestoodupandsaid:
>“MynameisKarim.Iamsevenyearsold.Iamnotafraidanymore.”
>Everyoneclapped.Eventheguardsoutsidesmiled.
>Thankyouforteachingusthatlightdoesn’tneedpermissiontoshine.
王劲松读完,将信纸折成一只纸鹤,挂在心语角最高的那根绳线上。
窗外,新一轮晨雾正缓缓散去。新的一天开始了。学生们陆续走进校园,书包上挂着自制的彩色挂饰,有的是纸星星,有的是写着“我在”的小牌子。他们笑着、闹着,脚步轻快地踏过“心灵之桥”,奔向那间承载了太多泪水与希望的图书室。
王劲松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今年还会下雨吗?”林知梦想象般地问。
“会的。”他微笑,“但只要我们还在,雨就不只是灾难,它可以是洗净尘埃的开始。”
她点点头,挽住他的手臂。
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山谷每一寸土地上。心语角的粉笔字又被风拂去一半,剩下的依然清晰可见:
>“当我们终于敢说出第一句话,
>整个世界,
>就再也无法假装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