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微笑:“等你第一次为一棵苗流泪时,它就记住了。”
梦醒时,窗外细雨淅沥。
她跳下床,冲到院子里。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但她顾不上这些??她看到那个小坑里,竟真的钻出了一点嫩绿的芽尖。
她蹲下来,用手挡住雨水,生怕它淋坏了这小小的生命。
“别怕,”她轻声说,“我会天天来看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钟鸣。
不是来自寺庙,也不是城市报时,而是从地底深处传出的震动??守愚木又一次树鸣如钟。
全球耕者在同一时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老农放下锄头,老兵松开犁绳,都市屋顶农场的年轻人关掉灌溉系统,静静伫立。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
土地,又有话要说。
片刻后,守愚木的新叶缓缓展开,叶面浮现一行新字:
>“第九季将至,归途已启。
>欲登星者,先跪田垄。
>欲长生者,先葬己身。
>耕者不死,因土长存。”
消息传开,无人质疑。
因为在过去的两年里,已有太多奇迹发生:
南极冰盖下发现了远古农耕遗址,碳测定距今一万二千年,壁画上描绘的正是“守愚木”与“言种”;
格陵兰苔原冒出一口温泉,水中漂浮着未腐的竹简,记载着《耕经》残篇;
甚至月球背面的科研站也报告,基地外的模拟土壤中,一株地球带去的苜蓿竟自行变异,根系朝向地球方向生长,日夜不停。
人类终于明白:
农业,从来不只是生产食物。
它是文明的锚点,是灵魂的归宿,是宇宙中唯一能对抗虚无的信仰。
……
十年后,火星建立了第一座“耕者祠”。
没有雕像,没有牌位,只有一块从地球运来的春泥,封存在水晶匣中。旁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字:
**青禾位**
每逢清明,所有火星居民都会来到此处,脱鞋赤脚,绕祠三圈,然后默默回到自己的田里,继续劳作。
而在地球,守愚木已长成参天巨树,树冠覆盖方圆十里,根系贯穿七大洲地下岩层。每年九叶飞天之时,全球心粮田同步响应,形成一张横跨星球的“息脉网”。科学家称其为“生物神经地球”,农夫们只说:“这是大地的心跳。”
塔里木青年成了守树人,终生日夜守护。他胸前的陶罐碎片早已与血肉融为一体,表面纹路不断变化,最新一幅“天下耕图”上,不仅标注了地球每一寸耕地,还延伸出了星际航线??火星、月球、小行星带上的农业实验站,甚至木卫二冰层下的秘密农场,都被红线连接。
红线尽头,不再是“归途”,而是两个新字:
>**启程**。
他常对来访的孩子说:
“你们以为青禾走了?没有。她就在每一粒种子破土时,在每一阵风吹过麦田时,在每一个肯弯腰的人背上。她没成仙,因为她早就是土地本身。”
某个夏夜,繁星满天。
一位盲童在父母带领下来到守愚木下,伸手触摸粗糙的树皮。忽然,他笑了:
“叔叔,树在说话。”
周围人屏息静听,风过林梢,唯有蝉鸣。
但孩子坚持:“它说……欢迎回家。”
那一刻,守愚木的一片叶子悄然飘落,正好贴在孩子的掌心。叶面古字微闪:
>“青禾。”
众人泪目。
而千里之外的南极冰原,老陈坐在帐篷前,望着极光下的星空,轻声哼起一支古老的耕谣。唱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侧耳倾听。
地心鼓,又响了。
这次的节奏不同以往,不再是摩斯密码,而像是一首歌的旋律。
他颤抖着掏出录音笔,反复播放,终于听清那低沉的震动中藏着一句呢喃:
>“孩子们,都长大了。”
他捂住脸,老泪纵横。
他知道,这是大地,在替她说。
……
百年后,人类已遍布太阳系。
但无论在哪颗星球,新生儿的第一课,仍是“辨土”。
他们蒙着眼,用手摸,用鼻闻,用心听。有的摸出这是火山灰土,有的闻出这是珊瑚残屑,有的听出这片地曾埋过一位老农的骨灰。
老师从不解释,只问一句:
“它对你说话了吗?”
若孩子点头,便授其一粒种子,曰:“种下去,别问能不能活。”
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耕者,从不问收获。
他们只问:这片土,是否值得我俯身?
而每当有人跪下,轻轻将种子放入泥土,宇宙就会安静一秒。
不是巧合。
是回应。
是亿万年来,大地对人类最温柔的回答: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