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不是梦。
那是“她”在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当天下午,归墟总部召开紧急会议。
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应对“林小禾意识碎片”的持续扩散现象。
数据显示,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已有超过两万名普通人报告感知到“无形存在”的陪伴,其中百分之六十三描述为“一位年轻女性”,特征高度吻合林小禾生前形象。更有数百例记录显示,某些濒死者在临终前突然睁开眼,轻声说:“她来接我了。”
“这不是宗教崇拜。”沈知微坚决反对将其定义为“灵异事件”,“这是一种新型共感能态。她的意识并未消散,而是分解为量子级信息单元,依托地脉网络与人类情感共振存活。换句话说,她成了国术信念的具象化载体。”
“那我们要不要阻止?”有人问。
“阻止?”陈婉冷笑一声,“你们还记得‘承愿式’最初是怎么诞生的吗?是一个人愿意为陌生人承担痛苦。而现在,这份愿力有了归宿,有了回应,你们却想着要不要切断联系?荒唐!”
会议室陷入沉默。
最终,陆鸣起身说道:“不必阻止,也不必推广。让它自然生长。就像春天的草,不需要命令,也会破土而出。”
决议通过。
归墟正式宣布:不再设立“林小禾纪念馆”,所有相关资料开放共享,任何个人或团体均可自由传播其事迹与理念。唯一要求是??必须真实,不得神化。
消息传出,全球掀起一股“寻根潮”。
人们开始重走当年林小禾走过的路:从西南山区的支教小学,到西北戈壁的流浪者收容站;从东海渔村的老年互助会,到北方边境的精神康复中心。每到一处,参与者都会脱鞋赤足,静立十分钟,然后轻声说一句:“我在。”
有些地方早已物是人非,连房屋都坍塌殆尽。可奇怪的是,只要有人在那里说出这句话,周围的植物就会莫名加速生长??枯井旁钻出嫩芽,石缝间开出小花,甚至有报道称,一片荒漠边缘竟一夜之间冒出绿洲。
生态学家称之为“意识诱导型生物激变”,但民间已有传言:那是林小禾的脚步声唤醒了大地的记忆。
一年后,归墟碑林迎来一场特殊仪式。
不是授勋,也不是悼念,而是一场“交接”。
七名曾参与“净心阵”的助教集体辞职,转赴边疆偏远地区建立基层共感站点。他们在告别信中写道:“我们曾是知识的传递者,如今只想成为土地的倾听者。真正的国术不在殿堂,而在田埂上,在孩子的笑声里,在老人握紧的手心中。”
陆鸣亲自送行。
临别时,一名年轻助教问他:“如果我们失败了呢?如果那里的人根本不信这套?”
陆鸣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牌,递给对方。
玉牌上刻着两个字:**守心**。
“你们不是去教别人的。”他说,“你们是去提醒自己??当你怀疑一切的时候,记得低头看看脚下的土地。如果还能感受到温热,那就说明,你还活着,还值得说一句‘我在’。”
那人怔住良久,终于郑重接过玉牌,深深鞠躬。
车队远去,尘土飞扬。
沈知微站在碑林入口,望着远方的地平线:“你觉得他们会回来吗?”
“也许不会。”陆鸣望着天空,“但他们的足迹会留下来。就像林小禾一样,走着走着,就成了路。”
十年过去。
归墟不再是神秘组织,而是一个遍布全球的开放式网络。没有总部,没有领袖,只有无数自发形成的“同行者小组”。他们不做宣传,不收会员,只做一件事:在他人需要时,说一句“我在”。
某日深夜,沈知微独自巡视碑林。
月光洒落,那双破旧布履静静地卧在石台上,鞋面覆盖着一层薄霜。她蹲下身,伸手欲拂,却在指尖触及时僵住了。
霜,是暖的。
而且,鞋底内侧,竟长出了一株细小的绿芽,两片嫩叶微微张开,像是在迎接晨光。
她猛然抬头,环顾四周。
风停树静,万籁俱寂。
可她知道,有人在。
“你一直都在,对吗?”她轻声问。
没有回答。
但她的心跳,忽然与地脉的节奏完全同步。
那一刻,她明白了。
林小禾从未离去。
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行走在这片大地上??在每一个愿意弯腰扶起跌倒者的人身上,在每一双敢于赤足踏进泥泞的脚印里,在每一句平凡却真诚的“我在”之中。
春天又来了。
草木新生。
海风咸腥,却带着暖意。
归墟碑林静静伫立,见证着一代又一代人踏上这条慢而歪斜的路。
他们不一定走得快,不一定站得稳,不一定每次都成功。
但他们始终记得:
只要脚下还有温热,只要心中还肯流泪,只要嘴边还能说出“我在”……
国术,便一日不曾断绝。
千秋万载,薪火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