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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陷入长久寂静。
最终，周振邦合上文件夹，轻声道：“材料我会如实上报。至于你的要求……组织会综合考虑。”
离开招待所时，天已擦黑。方青叶没有回酒店，而是去了西山脚下一间不起眼的茶馆。他在二楼雅间坐下，不到十分钟，石光荣推门而入，脸色阴沉如铁。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一屁股坐下，声音压抑着怒火。
“我想让事情变得干净一点。”方青叶给他倒了杯茶，“你贪过的钱，我已经烧了票据。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毁掉整个行业的未来。你以为铜价会涨？告诉你，接下来三个月，智利、秘鲁新矿集中投产，全球供应过剩至少五十万吨。你现在抄底，等于站在雪崩前接石头。”
“少给我讲大道理！”石光荣拍桌，“你不过是个投机分子，装什么救国救民？”
“投机？”方青叶笑了，“那你告诉我，是谁去年偷偷把我引荐给发改委那位司长，求我帮他儿子安排工作？是谁前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说‘青叶，你是我们南新城的骄傲’？现在我做成事了，你就嫌我碍眼？”
石光荣哑口无言。
“我可以帮你体面退出。”方青叶缓缓说道，“PacificMetalsFund的仓位，我可以让欧阳邵弱悄悄接过来，让你全身而退。条件是??你从此不再插手铜业事务，安心当你的副局长，等退休。”
石光荣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颓然低头：“……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从你劝我收手那天起。”方青叶站起身，“风暴不会永远持续，但有些人，注定只能看见雨，看不见虹。”
一周后，LME铜价跌破4000美元心理关口，市场哀鸿遍野。PacificMetalsFund宣布清仓止损，亏损超九亿美元。而拓方科技则通过一系列期权对冲操作，在低位锁定大量远期供应合约，成本仅为市场均价的68%。
与此同时，国务院正式任命新的赣省铜业领导班子，原技术总监出身的陈立诚出任总经理，曾在MIT学习冶金工程的海归专家团队全面接管生产体系。改制方案明确写道：“引入市场化运营机制，鼓励具备国际大宗商品运作经验的民营企业参与供应链整合。”
消息传出当日，方青叶正在县一中参加岳凯的幼儿园亲子活动。孩子们围成一圈唱儿歌，老师们忙着拍照。白藕蹲在地上帮几个小女孩扎辫子，黎士妍则被一群家长围着问投资建议。
“听说黄金还要涨？”一位大姐压低声音问。
“趋势还在。”黎士妍笑笑，“但普通人别追高，定投就好。”
方青叶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手机震动，是欧阳邵弱发来的照片：巴生港码头，数十艘满载铜精矿的货轮整齐靠泊，每艘船上都贴着拓方物流的橙色标签。
配文只有一句：“粮草已备，静待东风。”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父亲拄着拐杖走了过来，递给他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吃点东西。”老人说，“别整天想着天下大事。咱们方家祖训第一条??先顾好屋檐下的人，才有资格谈风雨外的事。”
方青叶接过碗，点点头。
他知道，这场战役远未结束。资本的博弈、权力的角力、体制的惯性，仍像暗流般涌动不息。但他也明白，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来自账户里的数字，也不是来自对手的恐惧，而是源于脚下这片土地的信任与羁绊。
傍晚回家途中，路过县城新建的滨江公园。一群孩子在放风筝，五颜六色的纸鸢飞在霞光之中。岳凯挣脱大人的手，指着天空大喊：“爸爸！最高的那个是我的！”
方青叶仰头望去，只见一只红色燕尾风筝凌驾群鸢之上，在晚风中稳稳翱翔。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个高中生时，也曾在这片河滩上放过风筝。那时父亲告诉他：“线拉得太紧，它会断；放得太松，它会坠。唯有懂得收放之人，才能让它飞得又高又远。”
如今，他手中的线，早已不止一根。
跨国资本、国家战略、地方利益、家族传承……每一根都绷得极紧，稍有不慎便会断裂。但他已不再是那个只会猛冲的少年。
他是掌舵者，也是守夜人。
夜幕降临，南新城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方青叶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加密邮件：
【标题】美联储暗示可能推迟加息，新兴市场资本回流预期增强。
他看完，没有立即回复欧阳邵弱，而是把手机放进兜里，俯身抱起困倦的岳凯。
“爸爸，星星出来了。”孩子迷迷糊糊地说。
“嗯。”他抬头望向星空，“它们一直都在，只是有时候被云遮住了。”
黎士妍走过来，轻轻挽住他的手臂。
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风暴远去的声音。
而远方，大洋彼岸的交易大厅里，大屏上的K线仍在跳动。新的周期，正在悄然酝酿。
真正的猎人，从不急于出击。
他们只等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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