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熄灭，她的身影消散。
公子久久伫立，直到晨光刺破血色苍穹。
三日期限，开始了。
第一日，异象初显。凡觉醒命纹者，无论远近，皆在入梦瞬间被拉入“预知之梦”。有人醒来后失声痛哭，抱住亲人不肯放手；有人疯狂砸毁家中与命术相关的器物；更有偏远村落集体焚香祷告，请求退回凡胎。
而在西漠学堂，盲眼老者召集所有学生围坐一圈。
“听着，”他说，“接下来的梦可能会很可怕。你会看到自己顺从命运的样子??听话、乖巧、从不反抗。也许你会过得很好，衣食无忧，寿命绵长。但你要问自己：那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一个小男孩举手：“老师，如果我说不想，梦里的我会听吗？”
“不会。”老者摇头，“但在梦里说出这句话的人，才是真实的你。记住了，哪怕只有一瞬的挣扎，也足以撼动轮回。”
第二日，动荡加剧。北方三大宗门联合发布《归序诏》，宣称“自愿交出命纹控制权”，换取“永恒太平”。数千弟子当场割腕献血，命纹离体化作黑蝶飞向总部大殿。消息传开，引发连锁反应，十余小国相继宣布加入“命序同盟”。
公子得知此事，连夜奔赴北境。
途中，他遇见一支逃亡队伍。为首女子抱着婴孩，脸上带着决绝：“我们不去归序城！我儿子的命纹显示他将来会叛国……可他还不会说话！凭什么定罪？”
公子默然，取出一块刻有逆命符的石片递给她：“贴身带着。它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但能让你多一次选择的机会。”
女子含泪叩首。
第三日黄昏，血月升至中天。
九州万万人同时陷入沉睡。
梦境降临。
公子亦未能幸免。他站在一片灰白空间中，看见另一个“自己”身穿命主袍服，手持权杖，立于通天高塔之上。脚下百万民众匍匐跪拜，齐声高呼“万岁”。没有争斗，没有痛苦，也没有笑声。
“这就是你要的安宁？”梦中公子质问。
“命主”冷笑：“我给了他们免于选择的自由。”
“那是奴役！”他怒吼，“你剥夺了他们流泪的权利，也就夺走了欢笑的意义！”
话音落下，梦境开始崩塌。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南境废墟。
承命者突然睁开双眼，体内黑纹剧烈蠕动。他痛苦翻滚，胸口命纹碎片发出刺目强光。最终，一声凄厉嘶吼撕裂长空??
“我选！！！”
七个字，如雷贯耳。
刹那间，全国各地，无数正在做梦之人猛然睁眼，哪怕肉体仍在熟睡，灵魂已在呐喊：
“我要选！”
“我不认命！”
“哪怕错，我也要自己走完这条路！”
这一声声呼喊汇聚成洪流，逆冲九霄，撞向血月。
咔嚓??
月亮表面出现第一道裂痕。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的裂纹迅速扩散。最终，轰然炸裂！
漫天血光洒落，却未带来灾厄，反而如甘霖滋润大地。所有被污染的地脉恢复流动，枯萎的树木抽出新芽，连死去多年的灵兽遗骨都泛起微光，似有重生之兆。
极北宫殿内，第九根命柱爆发出璀璨金光。那模糊女子的身影再次浮现，望着手中光镜中翻涌的“愿意”之潮，终于落下泪来。
“成了。”她轻语，“这一次，他们守住了自己。”
命柱缓缓崩解，化作星尘散去。整座宫殿开始融化，冰雪退却，露出底下古老碑林。碑上无字，唯有一道贯穿天地的裂痕，仿佛曾有人以剑劈开命运本身。
七日后，晨曦重现。
公子站在命渊碑前，轻轻擦拭碑面。雨水顺着命纹流淌，一如最初的模样。不同的是，如今的命纹不再是单一银线，而是交织着金、蓝、赤、紫等多种色彩，象征着万千不同的生命轨迹。
承命者坐在一旁，气息微弱，但眼神平静。
“你说……她还会回来吗？”他问。
公子停下动作，望向远方：“只要还有人记得自由的味道，她就在。”
忽然，一阵稚嫩童音传来。
几个流浪儿跑进命渊，手中拿着用野花编成的花环。
“这是给守碑人的！”小女孩笑着将花环挂在断剑上，“妈妈说，他是英雄。”
公子怔住，许久，才轻轻点头。
孩子们蹦跳着离去，其中一个男孩回头喊：“叔叔，等我长大也要学擦碑！”
风起，春草摇曳。
公子低头，发现脚边一朵不起眼的小花正迎阳绽放。花瓣上凝着露珠，映出小小彩虹。
他忽然笑了。
屋外，万物生长，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