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苏予锦从昏睡中醒来,听到客厅里传来南乔压低声音给米豆讲故事的声音,以及米豆满足的、咯咯的笑声。那一刻,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孤独感将她淹没。她环顾着这个她一手布置起来的家,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想到未来自己要独自带着孩子,面对可能的经济压力、育儿的艰辛、以及来自社会和原生家庭的不理解……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一直以来的坚强和决绝,在病弱的身体和对孩子未来的担忧面前,出现了一道裂缝。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如果离婚,米豆是否真的能适应?南乔虽然背叛了她,但他对米豆的关心,似乎是真的。一个“完整”的家,哪怕内里已经残破,对年幼的孩子来说,是否仍然是一层脆弱的保护壳?
冷静期最后一天的前夜,苏予锦失眠了。她看着身边熟睡的米豆,小家伙即使在梦里,也微微蹙着眉。她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父母争吵时自己的恐惧和无助。
第二天,到了预约去民政局正式离婚的时间。南乔一早就在客厅等着,脸色苍白,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恐惧和绝望。
苏予锦从房间里出来,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但眼底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挣扎。她没有看南乔,只是走到玄关,默默地换鞋。
南乔的声音带着颤抖:“予锦……我们……一定要去吗?”
苏予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拉门把手。
就在这时,米豆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妈妈!”
苏予锦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门把手,转过身,走向儿子的房间。
南乔站在原地,仿佛劫后余生,虚脱般地靠在了墙上,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天,他们没有去民政局。
晚上,苏予锦对南乔说,声音沙哑而疲惫:“离婚手续……暂时搁置吧。”
南乔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他急切地想上前。
“别碰我。”苏予锦后退一步,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我不是原谅了你,南乔。我只是……暂时为了米豆。我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从今以后,我们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共同抚养米豆的合伙人。如果你做不到,或者再有任何让我失望的行为,我会立刻重启离婚程序,并且,绝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不是妥协,而是她在残酷现实与内心原则之间,为自己和孩子,做出的一个暂时而痛苦的选择。
南乔脸上的喜色僵住,他明白,他留下了一个空壳,却永远失去了苏予锦的心。他们之间的婚姻,名存实亡。而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苏予锦的崩溃,是内敛而深刻的,它化作了对现实无奈的暂时低头,以及对自我情感的彻底封存。
苏予锦的话像一道冰冷的界河,将两人泾渭分明地隔开。南乔脸上劫后余生的狂喜尚未完全展开,便被冻僵在原地。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只是颓然地垂下了想要伸出的手。他明白,这并非和解,而是有条件、有时限的停火协议。他得到的,只是一个留在战场上的资格,而非胜利。
“我……我明白。”南乔的声音干涩,“我会做到。只要你不离婚,怎么都行。”
苏予锦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厨房,开始准备米豆的晚餐。她的背影挺直,动作利落,仿佛刚才那个做出痛苦抉择的人不是她。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已经彻底封冻,不再对身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温度与期待。